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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

    

睡美人



    即便将全国的纺车都烧却,Ursula公主依旧为黑夜中未曾见过的事务所吸引,而那正是黑女巫的诡计。

    少女的手指为纺车刺伤。她太困倦了,于是便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躺下。这一睡或许会是永远。荆棘缠绕上这座城堡,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黑女巫的诅咒应验了。但第三位还没有来得及献上祝福的仙女,向当时还是个女婴的小公主指明了生路。

    “殿下不会死亡,而是陷入昏睡。只有得到真爱之人的吻,她才能再度苏醒。”仙女的手中流泻出细碎的星辰,化作河流流向正吮吸着手指的女婴。“而她的灵魂会率先找到唯一能够注视向她的命定之人。”

    于是,Ursula再次睁眼时,便看见白茫茫的雪原。她出生的国度终年为冰雪覆盖,而母亲告诉她,从她出生的那年开始,他们逐渐开始拥有春天。现在,一切似乎回归了原点。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赤脚站在雪地上,却并没有留下脚印。寒冷似乎还很遥远。

    “去吧,找到你的命运之人,越快越好。”

    否则,寒冷将逐渐侵染她的躯体。仙女的守护落在现实中时,只能为灵魂状态的Ursula穿上一件根本无法御寒的睡衣。而越往后,世界将察觉到她的存在,而凛冬也将真正到来。

    Ursula想起很多事,然而触碰纺车时的场景却恍惚不清晰到宛若泡沫。她被蛊惑了,不然怎么会违背父母的嘱托。而现在茫茫大雪中,她又只能去寻找追寻。

    “至少……我可以做出努力。”

    而如果命运不愿回应她,那她便只能冻死在寒冬之中了。

    没有谁能看到她,包括捕食的老虎。她伫立在不远处,注视着老虎饥饿地撕扯着因为寒冷跑不快的鹿,血的猩红似乎散发着热度。它是只罕见的白老虎,因此皮毛被血染成了相当显眼的红。从前Ursula感到害怕,同时厌恶着残忍的大型食rou动物。然而现在,只为生存。

    ……只为生存。

    Ursula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天。眼睛一闭一睁,便又是苍白的天空,还有令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否得了雪盲症的雪原。

    然而此时,她听到了破风之声。老虎被箭刺伤了左眼,同时也被激怒了。Ursula不禁转过头去,而这一次,箭正从她的左边射去。而刚刚还是强势捕食者的老虎已然死去,不仅死于两下干脆利落的箭,还有上面涂抹的剧毒。

    Ursula看见了不远处拉弓的青年。而他似乎也看见了她,目光就在那一刹那相接了。

    You   see   me.Ursula想如此道,然而寄居一缕游魂的她没有说话的能力,即便张嘴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还没有到时间。”

    少女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她是那么想要走到男人身边,而对方移开了视线,并且径直走向了死亡的老虎,单手提了起来。Ursula就蹲在老虎的尸体旁,近距离地看着他如何检查,然后拎起来。于是,她也站了起来。

    “殿下!您不该越过这道边界。”

    而侍从犹豫再三,终究赶到了青年身边。“这里是被诅咒的国度。您会遇到邪恶而危险的雪女巫,她会杀死您的。”

    Eugene平静地将老虎递给他。“箭上有毒,皮剥下来吧。”

    “……王子殿下!”

    “没有下次了。”Eugene叹了口气后道。

    Ursula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雪女巫是谁。她只知道,她应该试图引起青年的注意。她感到很伤心,因为希望近在眼前,而对方却对她不理不睬。她跟着青年,身形娇小的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Ursula是那么想要抓住他的衣袖,然而手却无助地穿过。

    她停下了脚步,想要哭泣却流不出眼泪。“时候未到。”仙女的指引再次在耳边响起,“跟上他,公主。”

    于是Ursula卯足劲,又跑了过去,乌木般黑色的长发因为奔跑飘起来时,就像是轻盈而富有光泽的鸦羽。她在青年身边停下,仰起脸看着仿佛对一切无所察觉的青年,心中感到痛苦又悲伤,这一切都诚实地反映在她的眼眸中。

    然而,Ursula却被石头绊倒了。她扑倒在地面上,同时感到不可置信。她明明抓不住任何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委屈令她一边站起,一边难过地做着艰难地深呼吸。

    “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Eugene在片刻沉默后道,“我只是有点累,可能是因为刚刚狩猎时花费了太多力气。暂时需要休息一下。”

    Ursula再次跑到了青年身边。

    “可以了。走吧。”Eugene道。

    侍从不疑有他。

    越过边境线,他们回到驻扎地,气候明显转暖了许多。Ursula仰着脸注视着本来身形高大的青年翻身上马,便更如同居高临下了。而他的侍从们也各自上马,等待着Eugene命令。

    Ursula也在等待,同时思索着等会该如何跟上他们骑马的速度。她害怕自己会跟丢,而对时间概念的模糊令少女在遇见青年时便产生了紧迫感。而她被一次又一次的忽视,走来的过程中还莫名其妙被绊住摔了一跤。

    更糟糕的是,她似乎开始间或地感受到地面的质感。那不仅仅是一块托着她,有着各种生态景象的地毯。寒冷也开始侵袭她。

    跑起来就不冷了。Ursula想。

    “你们先走。我稍后。”

    已经在国境内,因此侍从们便不再提防警惕什么。收到命令后,他们骑着马离开。

    而Ursula终于再一次和Eugene发生了一次真正的对视。青年注视着马下的她,击碎了她巧合的幻象,然后下了马。“上来。”他道,将少女率先扶上了马,然后随后上马。就是在这个过程中,Ursula发现自己能和青年发生接触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Eugene开始驱使马行进。Ursula成长到如今的年岁从没有坐过马,更别说骑马了,剧烈的颠簸让她吓得抱住了青年的腰。

    “抱歉,我会慢一点。”

    而Eugene也放慢了速度。只是,少女依旧伏在他的背上,放在腰身上的手也没有放松,仿佛本该如此般。

    “你知道雪女巫吗?”

    少女没有回答。Eugene回头,发现少女的面容近在眼前,眸色染上淡淡的惊愕。而她正张开嘴,神情无比艰难地想要告诉他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会说话。“我知道了。谢谢。”

    而Ursula则继续从身后抱着他。她很久没有真实地触碰什么了,刚刚那些磕磕绊绊的石头是一回事,富有温度的躯体是另一回事。而且,她还第一次坐了马,那是父王和母后从来不许她做的事情。她被看管着,一方面是因为担忧诅咒成真,另一方面则是她带来的春天不能因为她的沉睡甚至死亡熄灭。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到来了。

    Eugene骑马时,生平第一次什么都没有思考。少女在身后拥抱着他,那是因为害怕,或许还有点类似雏鸟情结的情绪,而他也只是在骑马而已。

    抵达皇城时,Eugene也确定了一点。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看见少女,她就像是处于异域般,不知为何十分执着于他。而现在她充满依赖地抓住下马后的他,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露出害怕被抛下的神情。

    “走吧。”

    他应该为少女安排一间客房,离他所住房间近的客房可不好找。然而,当他说出“我会让下人布置好你睡觉的房间”时,少女连连摇头,双手紧紧地攀在他的手臂上。

    Ursula不要那样。

    少女澄澈恳切的眸光中充满了即将被丢弃的悲伤,像是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然后又要被放回冰天雪地的小狗。她不能说话,因此只能一直摇头。

    于是,便变成Eugene让佣人在卧房里多放了张床,他自己睡。“你睡在那张床上,我们会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他让声音变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般。

    少女无法自行使用物件,需要经他的手。于是Eugene将羽毛笔蘸了墨水递给她。“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于是,她便握着笔。她应当受过良好的教育,字迹很漂亮。“Ursula?Bourn”。这是她的答案。然后少女放下笔,双手将羊皮纸拿起在胸前,仿佛要让他将名字与面孔对上般。

    Eugene微笑着点头。“我记住了。至于我的名字,它这样写……”

    Eugene?Rustichel.他是这个温暖富饶国度的王子,且一定会继承皇位,因为他符合统治者所要具备的一切特质,并且辅佐父王作出了许多贡献,包括文书政策、领兵打仗。青年冷静到冷酷地对待一切,做他认为正确的事。至于现在,他在教着少女发音,耐心而温和地,那是另一回事。

    然而,Ursula发不出声音。不过她发现她可以流泪了,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滑落。Eugene想帮她擦去,然而少女忽然想到什么,拿起羽毛笔准备写下自己的遭遇。

    无法出墨。“还不到时间。”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近乎有些崩溃。她该怎么办传达自己的处境,她该如何告诉Eugene,现实的自己在一座充满荆棘藤蔓的古堡中沉睡。Ursula根本没有设想过,当她能够告知Eugene时,青年是否会答应她,然后深入那片苦寒之地。

    在Ursula看来,他只需要付出一个吻,别无他求。而将她带回来的青年已经做了这么多。

    “别难过,Ursula。”

    Eugene将手帕递给哭泣的少女。“你只是需要休息。”而他也想好老虎皮的功用。她的衣物过于单薄,尽管她好像暂时不知寒冷为何物,但她会需要一件厚点的衣服。

    然而,一夜醒来,Eugene发现少女并没有睡在大床上,而是依偎在他的胸前沉眠着,蜷缩起来。这令醒来时的Eugene愣了一下。他决定在不吵醒少女的情况下将她放在小床上,然而她的睫毛却轻轻颤抖起来,然后睁开了眼,就这样伏在Eugene胸口注视着她。

    Ursula看着青年伸出却停滞在半空的手,微微抬起头蹭了蹭。母后经常摸她的头,虽然父王说这样容易长不高,但父王有时候也会摸她的头。

    Eugene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吧?那为什么不继续呢?Ursula眯着眼睛蹭着,手心的温度便传递过来,就像是晒太阳一样。然而,Eugene却最终收回了手,然后轻轻将她放在一旁后下了小床,腰身上一触即分。

    为什么?Ursula看着Eugene微垂下眼眸,然后变成一个微笑。“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端些食物来。”

    然而,少女似乎感到茫然,又有些无助,被雨水打湿了一般。于是,本来起身穿着衣服的Eugene重又坐在床边。“我没有要丢下你,也没有讨厌你。你只是需要……需要一点填饱肚子的东西。你走了很多路。”

    Ursula理解了他的话,然而饥饿于她而言似乎是很飘渺虚无的概念。她在雪原上徘徊了不知道多少天,寒冷首先开始侵蚀她,而饥饿似乎还没有开始试图令她痛苦。只是,当Eugene端来饭食时,她依旧咽了咽口水伸手想要拿起汤匙,先喝一口热乎乎的奶油蘑菇汤。然而她的手就那样穿过了,仿佛她的渴求不存在。

    “我来帮你。”

    或许由他经手,Ursula就能自己使用餐具。然而Eugene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将汤和菜肴喂给少女享用。宫廷厨师的厨艺很是精湛,让Ursula吃得不亦乐乎。她吃饱了,饱腹的感觉令她无比满足。

    而等到处理公文,接见大臣时,Eugene应该让她回避,毕竟这不是她该听的,也不是其他很多人该知道的。Ursula一开始不愿,然而青年温和又略带强硬地让她回避,即便她做了捂住耳朵的动作也没有让他更改心意。

    少女没有哭泣,而是默默地停止了较真。总有些事是她不该知道的,就像是父母从小到大没有理由地过度保护她,而Ursula直到自己以如此姿态出现在雪地里时才知晓原因。他们是为了她好,而Eugene也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她只是抱着膝盖,缩在了床的一角,然后听见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Eugene给自己的卧房落了锁,将无人准许进入的警告明面摆放出来,而这里不会有人质疑他的权威。

    越过边境那次狩猎是意外。Eugene没有涉险的打算,然而他就像是被施了魔法般进入那片诅咒之地。他怀疑少女是雪女巫,怀疑她给自己施了魔法。这种怀疑如今也没有消解,尽管面对Ursula时,他有些格外不忍心让对方感到难过。

    Eugene自认不是个仁慈的人,用虚伪来形容更恰切。“Ursula?Bourn”。他有必要查一查这个名字。

    而解开锁回到卧房时,少女已然蜷缩在床的一角睡着了。她的脸上有干涸的泪痕,睡梦中也很紧张地拥抱着自己,仿佛没有凭依就会被恐惧折磨。Eugene站在床边,直到有佣人敲门。

    “殿下,衣服已经做好了。”

    佣人们对Eugene的要求感到奇怪。而宫廷里隐隐有着传言,说王子殿下带回了落难的仙女。至于为什么不是女巫而是仙女,这背后的cao控者有待商榷,毕竟Eugene没有做过错事。

    越过边境是第一次。至于将少女带回来,Eugene不希望成为第二次。他感到自己似乎隐隐直面了心中冷血的一面,因为当Ursula醒来有些不安地缩向角落,回避着他将衣物递上的手时,他感到的不是权威被质疑的被冒犯感,而是怜爱和同情,以及悔意。

    Ursula希望自己的表现能令人满意。她忽然意识到Eugene可以不救她,这件事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而Ursula需要恳求他去做。这不是她天天黏着对方就能解决的。

    “Ursula,这是我让人给你做的衣服。”他轻声道,“纯白的老虎很稀有,虽然我弄脏了一部分。”

    “还有,我让人准备了一条裙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于是,少女安静地接过衣服,然后就在床上换了起来。Eugene立马背过身去,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事实上,当Eugene在雪原上看到少女的背影时,正在狩猎中的他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攫取住心神,乃至于本该在无损皮毛的情况一击毙命的他在架起弓时,竟然炫技般地首先射中了那只老虎的眼睛。他不会对畜牲,甚至于人类的哀嚎声感到动容,因此他当时只是看到了转过头的少女。

    她是那样的纯净、孤独而又悲伤,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充满蛊惑。于是他心神一晃,原本料想可以使得皮毛不沾染上血腥的特殊方法变成了常规狩猎的手法。更何况他们还对上了视线,少女用那样喜出望外到几乎要哭泣的表情注视着他。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Eugene准备再等一会儿,然而Ursula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只是当他转过身时,她又畏缩地收回手,受惊般往后退了些。

    纯白的斗篷有着宽大的帽檐和及小腿的下沿,里面是一条红色的裙子,比起火焰更像是鲜血。而她就像是血染就的白玫瑰般。

    “很适合你。”

    Ursula知道他在说很好的话,虽然比起快乐和惊喜她更多思考的是诅咒之事,但她知道自己或许得先让Eugene开心满意,然后他说不定会答应。于是她慢慢地靠近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是那样依恋地握住。然而,Eugene察觉到其中已然并不纯粹了。她在笨拙地讨好回应他想要打扮她的意愿。

    “……我很抱歉。”Eugene慢慢坐到床边。那个瞬间,他对自己感到了莫大的失望。如果他有怀疑,他应该及时找到答案消除怀疑。即便他不希望Ursula在那个时段跟着他,他应该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我真的很抱歉。”Eugene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我吓到你了。我真不该那么做。”

    没关系。Ursula摇着头,向他传达自己的想法。没有关系,她也不该那样引人厌烦,她太着急了。尽管如此,当Eugene主动回握住她的手时,她仍然rou眼可见僵了一下。

    他似乎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温柔。如果他善解人意些,他就该放开少女的手安抚她。然而Eugene柔声告诉Ursula,他会履行他本该做却没有完成的事。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Ursula也没有抽出手。她听完了Eugene的话语,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知道Eugene不希望自己跟着的时段分别是什么时候。而其他时间,Ursula好像也不需要刻意黏着Eugene,因为他们似乎一直待在一起。Ursula一直尝试着说话,一直尝试着在羊皮纸上写字,而所得到的回应只有“时间未到”。

    “没关系,慢慢来。”

    Eugene安慰她,并且将晚饭从盘中端出。“我之前看你这几道菜尤其喜欢,今天晚上便让厨房多做了点。还有樱桃布丁,你尝尝看。”

    事实上,Eugene并不了解少女一直以来执着的事情所为何,而她对自己的执着从何而来也不得而知。关于前者,或许他将永远无法知晓,永远无法真实地触碰少女的痛苦;关于后者,他已然开始享用少女对他的依赖,并觉得愉快。“既然现在无法解决,那我们可以先吃饭,将肚子填饱,不是吗?”

    回应他的唯有沉默。而Ursula放下笔头被刮烂分叉的羽毛笔,满目是低沉的伤痛。美味的晚饭暂时舒展开她蜷缩的眉,樱桃汁晕开在她的唇边。而夜晚,Eugene躺在床上,那张他从前睡的大床上,而Ursula依偎在他的怀里。少女依旧改不了睡时需要依靠、不然无从睡去的障碍,浑身仿佛置身于冰雪中般瑟瑟发抖,没过多久就惊慌地醒来。

    她选择了自己,而他理应回应。Eugene揉了揉她的头,而Ursula因为这样的触碰露出了恬静的笑容。“睡吧。”他轻声道。

    为了分散Ursula的注意力,Eugene将她带去了王室私有的猎场。她戴上宽大温暖的帽子,红色的裙摆和白色的斗篷一齐垂下在两侧,就如同血顺着动物身上的创口流下般。

    少女就这样坐在Eugene身前,看着他偶尔才拉开弓,然后一击致命,没有给予动物任何多余的痛苦。

    “给你做些什么好呢?”猎得的动物由侍从带回,Eugene总是会先考虑能给Ursula做点什么。

    “殿下又吩咐我们做女性用的衣物了,肯定是仙女还没离开呢。”

    “仙女会保佑我们的。”

    “rou呢?总不能浪费吧?”

    Ursula听见佣人们如是讨论。“马上就是国庆日了,到时候用作国宴上的菜肴,再介绍这是王子殿下猎得的,国王陛下和王后一定非常高兴。”他们说了一个数字,这让Ursula瞳孔一缩。

    “马上都是三百年国庆了。到时候可得好好为Rustichel干杯。”

    这段时间Eugene在和大臣议论国政。少女便独自匆匆走过长廊,任由来往的人从自己这一道无足轻重的虚影中穿过。从彩窗流泻下的阳光无法眷顾她一丝一毫。

    她睡前是哪一年?回到房间,Ursula想要爬上床,然而却瘫坐在了地上。

    她已经沉睡了一百多年。她独自流浪的日子根本不该以日来计数,而是以年来衡量。她专注于目前太久,思考着如何传达心愿,乃至于忘记考虑这是否已经太迟了。

    在极度的绝望下,Ursula低着头呕吐起来,捂住嘴的手上鲜血淋漓,而血正顺着她的手臂流下。Eugene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双手脸颊已然沾上血,而仍旧弯腰不断呕出鲜血的少女。

    Eugene第一反应是让人叫来宫廷医师,然而当对方匆匆赶到时,说出口的话却是“殿下,您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和将人唤来的佣人一样看不到少女的存在,看不到Ursula呕血呕到浑身痉挛颤抖,满脸都是泪水和血的模样。

    “……出去,关上门。”

    他们看不到Ursula。Eugene看着怀中满脸痛苦抽搐着的少女,颤抖着帮她擦拭着鲜血。

    “太、太迟了……”

    她可以说话了,声音像是碎掉的银铃,虚弱而绝望。“Eugene,已经两百年了……我会不会已经腐烂了?”

    “不……你在这里。你就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Eugene发现自己拿着手帕的手穿过了少女的脸,而上面的血也已然无影无踪。而紧接着,少女的轮廓在变得模糊。

    Eugene看向另一只仅仅做着拥抱动作,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抓到的手。“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在这里。Ursula,你就在这里。”

    而当Ursula察觉到自己正在消失时,她那张鲜血模糊的脸上露出天真而满足的笑容。“时间到了。”同时她也听到时钟发出的“咔”的一声。

    “Eugene……我在那片诅咒之地里,睡在一座城堡里面。那里是我的家。”她偏过头,笑颜逐渐变得恬静而又平和。

    而注视着她的青年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而又充满恐怖的神情。“我已经停留在这个年纪两百年了。Eugene,可怜可怜我,我的父王和母后,还有那片土地上的人吧。”

    “……春天,应该快要来了。”

    少女消失了,就像没有来过般。

    那一日夜晚即是国庆之夜,举国欢腾。走完晚宴的仪式后,Eugene将从前查找的古籍资料再度翻开,关于诅咒之地只有关于雪女巫的传说,以及为保性命不得跨入的警告。少女话语中所透露出的国度就像是湮灭在一层又一层沙砾中的碑,泣血的深刻和难以找寻的虚无交织在一起,而向来趋利避害、做着无比“正确”之事的Eugene本该将天平向后者倾斜。那看起来更省事,而且不会出错。

    他连夜准备好了上路所用的物品,即便是最为愚忠的亲信也没有带上。第二日天蒙蒙亮之时,Eugene便独自踏上了前往极寒之地的路途。

    越过边境,难以想象的寒冷便铺天盖地袭来。距离上次Eugene将Ursula带回王城,这中间并没有相隔太长时间,然而此地的气候已然恶劣至此,仿佛在时日无多的倒计时中嘶吼。

    马上便是暴风雪了。Eugene在一处山洞里暂时借宿,喝了一口已然冷却大半的烈酒。与开始狂飙怒吼的风雪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心情因为不断靠近城堡而愈发平静。他本不该相信那股冥冥之中的指引,但他曾经在其驱使之下找寻到了少女。现在它已经很微弱,微弱到不能诱导他去做一些事情,然而他选择了相信。

    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雪停了。Eugene出了洞xue,继续谨慎地赶路,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Ursula当时也是这样,将一切交给神明,然后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吗?世界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广阔到令人失去了恐惧,因为恐惧一旦浮现便会野蛮生长,直到将心怀恐惧者吞没。但希望在这片土地上也难以诞生。

    Eugene确认了自己所走的方向是正确的。他看到了被暴雪掩埋的城市,虽然已经很难看得出曾经的繁华。有别于他所生长的沃土,他们过去拥有的繁荣带着过了今天、明天可能就不复存在的危险,好像笑和哭都是夸张的,要用尽所有力气般张开,深深镌刻在土地上。然后在大雪掩埋下,一切都成为了徒劳。

    他抬起了头。Eugene看到了高耸的城堡,尽管它已经沉睡了。城堡门口被积雪掩盖,而下一场暴风雪也要到来了。Eugene将入口处的雪铲去,然后走进了古堡。

    寂静无声。Eugene携带的火柴并没有潮,而落灰的烛台可以点燃,照亮一方黑暗。满地都是已经僵死的尸体,有佣人,也有误入此处的旅人,荆棘和藤蔓覆盖其上。他用剑劈开,怀着移情的侥幸心理试了试鼻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Ursula呢?Eugene端着烛台,挨个检查过房间后上了楼。迄今为止他没有见到活人。

    第二层。

    第三层。

    第四层。

    一层一层走下去,Eugene手中的烛台不断熄灭,再不断被点燃。直到顶楼,那里的房间被最为茂密顽固的荆棘藤蔓紧紧缠绕着。当他砍去一部分时,断口处迅速地再度生长起来,只要他刚刚过于急迫走进,毫无疑问会被刺得对穿。

    那就用火。Eugene将烛台放在地面上,拿出了火把。看来是用在此处。点燃火把,他用火舌去烧比刚刚缠绕得更紧的守门者。终日于凛冬固守此处的它们经手不了这股炙热,从门上退却。

    Eugene开了门,然后在注视下将火把固定在了墙面上。这是Ursula的房间,因为房间的主人正躺在床上,穿着那件白色的睡裙,就像是睡着了般,面色红润,双手交叠在身旁。如果不是Eugene试了试她的鼻息,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以此处为棺材沉睡了——两百多年。

    “……可怜可怜我吧。”

    我当然会可怜你。我怎能那般残酷地置身事外。Eugene的手轻轻触碰着她的面颊,眼眸中是充满悲切的柔情与怜惜。

    “Ursula,你找到了我。”而我也终于找到了你。不分日夜的探索与前行中,Eugene从未感到疲惫,现在亦是。他感到了真切的平静。

    他还没有吻一吻他的少女。于是,旅人俯下身,无比怜爱与珍惜地轻轻吻上少女殷红的嘴唇。

    而春天也真的再次降临了。随着少女睁开眼,城堡外呼啸的暴风雪骤然停息,厚重的冰雪消融,被掩埋的房屋出露,别离的人们起死回生。

    Ursula看着面前的青年,只感到自己在这场漫长的沉睡中做了个梦,但梦里面有什么已然模糊不清。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救了我。”

    只是他过于炽热温柔的注视令Ursula感到有些不自在。“谢谢你。我会让父王和母后好好感谢你。”而嘴唇上依稀传来的触感令她感到有些茫然。

    她不记得了,但相比起她能够重新回归人间似乎并不那么重要。无论Ursula如何,Eugene依然爱她。此刻,少女的声音是那么悦耳,让青年心神摇曳。

    “你不记得我,这没有关系。”Eugene柔声道,“我们会重新认识,然后重归于好。”

    春天降临的国度已然不再是苦寒之地。国王与王后接见了这位拯救全国,拯救他们爱女的恩人。他谈吐不凡,温和有礼,同时也是邻国的王子。

    “孩子,是爱将你指引到了此处。”

    王后慈爱地看着青年。她与国王都注意到了这位Eugene王子对他们女儿的爱,这更坚定了他们想要将Ursula许配给对方的想法。于是国王告诉了青年。

    “我感到很荣幸。”Eugene谦卑道,“请允许我向父王和母后修书一封,告知他们。不过还请陛下放心,我的婚事我自己可以做主。”而考虑下来,他的父母也不会有异议。结果从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他和他心爱的少女在这座解冻之国举办了盛大的婚礼。臣民们讲述着勇敢的王子深入冻土解救公主的美事,讲述着公主让春天降临于此的事迹。仙女前来祝贺,她们告诉这对新人以及他们的父母,再也不会有无法度过的冬天。

    她们为二人的新婚献上祝福,就如同Ursula   出生时那般。

    “你找到了他。”第三位仙女在献上祝贺时,对满脸懵懂之色的Ursula如是道。然后她再看向Eugene。“你也找到了她。”

    “感谢您的指引。”

    仙女微微一笑。“也感谢你的坚持,王子殿下。”她伸出仙女棒。

    “你们已经为新人献上了祝福,那我就祝两国永结同心,繁荣昌盛。”

    婚礼在两国的欢呼中落幕。然而,婚礼的当事人之一,Ursula公主依旧心存迷惘。她对Eugene更多的是感激之情,对他并不反感,但一时也没有产生深厚的爱情,仅仅是遵循父母的安排与其成婚。

    不过对于与他一起做亲密之事,Ursula也并没有觉得讨厌。男性的身体于少女而言无比陌生。Eugene有着相当漂亮结实的肌rou线条,浅麦色的皮肤健康而又有着接近原始的质感。这和Ursula不同。少女身体柔软,皮肤白皙,能够被高大的青年轻而易举地笼罩住。

    他们的呼吸声重合在一起,汗液交缠,伴随着rou与rou的接触轻拍声。Ursula没有去抱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青年,而Eugene抱着她,富有力量感的身体微撑在身前。他相当俊美,即便是从沉睡中刚醒来,头脑有些不清醒的Ursula也会第一时间承认这点。

    “来……转过来吧。”

    他的手掌覆盖在Ursula的腰间,协助她慢慢翻过身,与此同时Ursula也感到液体随着动作顺着大腿流下。而青年再度从身后堵上了小口,这次进入得更深,骤然顶在深处令Ursula颤抖了一下,而Eugene伸出手轻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脸颊。

    “疼吗?”

    “……不疼。”

    Eugene吻了吻她的嘴唇,松开时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的Ursula……你已经不会再感到寒冷了。”她尽管记不得那段时间,创伤却埋在了灵魂深处。Eugene安抚着她,呢喃着伊甸园般的构想。

    “雪已经融化了。我们正在草地上,雨水滴落在我们身上,是热的。我们都出了汗,分辨不出是雨还是汗了。”Eugene亲了亲她柔软的耳垂,“太阳很高,正在看着我们……”

    Ursula呜咽了一声。她放松了下来,只是因为耻感而身体紧缩了一下,眼眸失神地溢出些泪水。Eugene顶着她身体深处那碰了就酸涩发麻的地带,于是Ursula便随着再一次高潮脱力地下陷在床里。

    “……别看我们。”

    Eugene退出后,那小口涌出更多混浊的白色液体,而他又将多余的点染在她雪白的臀面上。“好,那就不看。”他俯下身,与少女交缠着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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