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大段对话）

    楚茂德脑子里终于没了那些心思，她心里想着该如何处理完颜宗弼。

    这时完颜宗望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茂德愣了一下，回答他，“我是宋人，宋人想要什么，我就想要什么。”

    完颜宗望眸色黯然，大宋倾颓已成必然，而他，是她的敌人。

    “以你一人之力，无法成事。”

    楚茂德这时笑道，“若二太子愿意帮我，那可就不是一人之力了。”

    完颜宗望苦笑一声，“金国其他将领多与我意见不和，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如今局势。”

    楚茂德一边将他扶起来，看着他，毫不掩饰眸子里的野心，“那么，杀了金国皇帝，你自己做皇帝，谁敢不从就杀谁，不就可以了吗？”

    完颜宗望被她的眼神吓到，大惊，感觉她确实是有杀了完颜晟的打算，“金国皇帝，是我的父亲。”

    “他是你的父亲，可不是我的父亲。也正是他，囚禁了我的父亲。不是吗？”楚茂德慵懒笑着，“阻碍我计划的人，都得死。”

    完颜宗望心里刺痛，他掩盖下悲哀的情绪，“我也会阻碍你的计划。我不可能听你的。”

    楚茂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太子，话不能说得这么肯定。”

    她穿好衣服，坐直了身子，倒是显出几分认真来。“听闻二太子喜好佛学？”

    “那你以为，你所做之事，可与佛学有半点关系？”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在杀生；佛度众生，而你将众生至于涂炭之地。”

    完颜宗望怔怔地听着她的指控。她说的对，他正在做的一切，都是与他所读的佛经相违背的。

    “二太子，我不信佛。因为佛不渡我。”楚茂德脸上没了笑意，“福金一生未做过恶事，最后却沦落到这般境地，善恶终有报，可为什么，福金得到的是这样的报呢？”

    她不再自称我，而是说“福金”　她在阐述原身的苦难。

    “佛不渡我，我自成魔。”她凝视着完颜宗望，“二太子，我信奉，以杀止杀。”

    完颜宗望明白了她的意思。金人屠宋，她屠金人。

    完颜宗望很想为自己辩解。他确实喜欢佛经，也深受佛学思想影响，他努力地在向佛学靠近，然而他与别人意见不和，他的权势不够大，便也总归要听从他人意见。

    他想让汴京百姓“安业”，让二帝留下继续统治，他清楚地知道战争给百姓带来的苦难，金想要领土，要金银财宝，要马匹粮食，要美人姬妾。他们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可被索取的宋土早已伤痕累累，生灵涂炭。饿殍遍地，他并不是没有怜悯。

    “二太子，我知道你的想法。”楚茂德看出了他脸上的难过，诱惑道，“所以，把那些碍事的人杀了，不就可以了吗？”

    “二太子，你是皇帝的儿子，大金的太子，为什么要处处被别人压制？他们是开国的功臣，是金人该敬仰的对象，那你呢？你为金立下赫赫战功，你除了得到有名无实的封号，还有什么？”她咄咄逼人，一步一步地勾动他心底一些隐秘的邪念。

    “话不能这么说……”他想反驳，但是楚茂德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二太子，我就直说，你以后会有什么结局吧。”

    “你是二太子，可你不是真正的太子。完颜晟是兄终弟及登上的皇位，他说他会把皇位归于完颜阿骨打一脉。那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办呢？新帝会容得下你吗？再者，除了你，还有四太子呢。你必然会陷入皇位之争。二太子，难道你想沦落到兔死狗烹的地步吗？二太子，艰险至此，你只有为自己搏，才能活命。之前的完颜宗翰我已经为你杀了，我可以为你铺路，不过如果你自己要求死，我便再帮不得你。”

    她说话声音很大，好像不在意会不会被别人听到。

    她每一句，都在把金国内政遮挡着的幕布撕开，要他直面他早已看清的残忍现实。

    “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他苦恼地说着。

    “有什么不能？”楚茂德瞪着他，“杀光了，不就没人反对你了吗？等太祖一脉的都死光了，那皇位自然落到你们手里了。”

    她说的颇为轻巧，好像杀掉那些人就跟踩死一群蚂蚁一样方便。

    完颜宗望看着她，他和她对视。她的眸子清亮炙热，闪着名叫野心的光芒。前不久她还在用恶毒的方式羞辱着他，而如今她却在刺激着他的野心，要他去触及至高无上的权位。

    他的心跳的很快，他想，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了。他想她应该是辽国萧太后那样的人物，她不应该作为一个亡国帝姬。

    楚茂德盯着他，“二太子，你要当皇。”她用一种接近于命令的口吻劝说他，不容许质疑。

    你要当皇。

    完颜宗望一瞬间什么也想不了了，这个疯狂的念想一旦被说出口就再也无法被抑制住。

    他如果真的做皇帝……

    他心底一惊，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但是他突然想到，他或许真的没有考虑过以后。他南征北战，然后呢？他会怎么样呢？无论是谁登上皇位，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沉默了。

    完颜宗望问，“你是觉得，如果我做了皇帝，会放松对宋的策略吗？”

    “甚至说，让宋复国。”

    楚茂德笑道，“即使你不做皇帝，我也会实现我想做的。”

    “但是二太子，那必然要死很多人。”她似是不忍般，“更何况，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和你为敌。”

    “你说的这些话，有几分真心。”完颜宗望直视着她，似是想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楚茂德瞥了眼仍然昏迷着的完颜宗弼，“等我杀了那些挡路的人，你就知道我有几分真心了。”

    完颜宗望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心底都有些发毛，本来的自信也变得惴惴不安来。

    完颜宗望想了很多。宋尚且有勤王军队在，九哥儿赵构也不在京内，要彻底征服大宋可不是攻下开封就能做到的。他们搜刮掠夺，把开封搬空，便再也没了后继资源。

    他们真的还能再打吗？他们真的能吞下大宋这个庞然大物吗？

    答案是否定的。

    楚茂德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他不听，那么她或许就会杀了他，杀了完颜宗弼，然后继续杀杀杀。

    他现在确定她有这个本事。

    等到楚茂德快不耐烦的时候，她听到了完颜宗望的回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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