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变

    那名士兵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但这是波拿巴司令的意思。”

    拉纳大步上前，在谭茄雪有些忐忑的目光中打量着她。

    “亚裔。”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是中国人。”谭茄雪用法语说道。

    拉纳皱眉看她，思考了良久挥了挥手：“既然是司令的意思，就让她去洗衣服。”

    “好。”士兵转过了身，将谭茄雪带去了洗衣房。

    -

    在洗衣房中的工作，令谭茄雪感到始料未及的无聊。

    在这里，她认识了两个和她一起的女仆，一个叫苔丝，一个叫娜塔莉。

    苔丝留着卷曲的金发，总喜欢把裙子的领口拉得很低露出丰满白皙的胸脯；娜塔莉身形瘦弱，总是默不作声地干活。

    不过苔丝也并不会亏待娜塔莉和谭茄雪，每次晚上，她都会把前一天从高级军官房间里过夜所获得的食物分给她们吃。

    在这个满是白人军官的世界里，谭茄雪有着亚裔血统，娜塔莉有着中东血统，苔丝又太家境贫寒。于是，三个人形成了很特殊的朋友关系。

    -

    这个夜晚，三个人偷偷出去观赏烟火。

    这是支持资产阶级一派的百姓为庆祝拿破仑在埃及的战果而放的烟火，据说有几个军官也会观看。

    谭茄雪等人混在人群里，观看着不远处百姓们放的烟火，绚烂的火花铺满了天空。

    那一刹那，谭茄雪的视线也有些恍惚。从21世纪穿越过来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她差不多也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坦白来讲，她渐渐开始不再想念原先的世纪了，对她而言，如今在法兰西的生活才更有真实感。

    这时，一道烟火不知怎地偏了道，落在了谭茄雪等人的身侧。

    谭茄雪左边正站着苔丝，只瞬间苔丝的长裙子便着火了，周围的人们惊慌地喊着救火，谭茄雪赶紧跑到不远处的墙角拎过来一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苔丝身上泼。

    好半天，火才扑灭，苔丝整个人成了湿淋淋的落汤鸡。

    周围的人们自动让出一个圈，让一个身穿军官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很华丽的衣服，看上去英俊非凡，所过之处任何人都会忍不住看上他两眼。

    但谭茄雪真真切切记得他的模样。

    缪拉。

    自从她被俘到法兰西，已经有几天没见了。

    但那日他从山上下来的场面让她过于印象深刻，让她随时都能想起。

    缪拉挑挑眉看着三人：“如果没看错，你们三个是军营里洗衣房的仆役吧。”

    苔丝和娜塔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毕竟，缪拉如今担任拿破仑的少将，若是他发出什么指令，都可以轻易地断送她们的前程。

    “不好好在洗衣房工作，偷跑出来是什么罪名，你们清楚吗？”

    缪拉好像显得特别有耐心，他抱臂微笑打量着三人，但配上那副轻佻斯文的样子，看上去却更让人脊背发凉。

    骑兵的首领，传说中一人对付二十个哥萨克的缪拉。

    谭茄雪勉强大起胆子：“只不过是听说了百姓正在庆祝拿破仑将军的胜利，我们也开心过来观看而已。”

    “哦。”缪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之前巴格拉季昂身边的伴读，对吧？”

    提起巴格拉季昂，谭茄雪鼻子稍微有点发酸。

    她没说话，看着缪拉。

    “擅离职守，每人罚三个月不许出门。”缪拉转身，“现在回去，跟着我。”

    谭茄雪三个人灰溜溜地跟随缪拉回到军营。

    路上，谭茄雪一直在盯着缪拉的背，动也不动。

    娜塔莉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谭茄雪最终还是没能压下亲眼见到历史大人物的兴奋：“那是缪拉啊，活的。”谭茄雪悄悄跟她强调。

    娜塔莉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

    -

    日子在新奇和紧张中接连而过。转眼间，谭茄雪穿越到十八世纪末的欧洲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她每天在洗衣房里为士兵们洗衣服务，生活虽然辛苦，倒也比较平静。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十九世纪。但谭茄雪已经忙碌于眼前的生活太久，都差点忘了，距离十九世纪之前，将会发生一个重要事件。

    这天一觉醒来，谭茄雪就发现变天了。

    几乎三分之二的士兵全都从营地出去了，只留下一部分人在驻守营地。

    谭茄雪微微一愣，连忙来到营地门前观看。

    拿破仑的士兵们严格把守着阵地，没让谭茄雪出去，但她也已经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喊杀声。

    1799年11月9日。

    这个日子迅速在她脑海中闪过，而后被她准确地对上了号。

    就是今天。

    历史上的今天，拿破仑发动了雾月政变，控制了督政府，自封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官。

    恐怕那些士兵，都是出去协助拿破仑发动政变了。现在督政府的占地也应该早已经兵刃相交了。

    谭茄雪回到自己的工作房里，去找娜塔莉和苔丝。

    后两者对于这次外面的战斗好像并没有太过于吃惊。

    毕竟，这些年法国常年处在政权交替中，连市民们对于混乱也都习以为常了，更别提生活在军营里的人。

    “督政府应该要垮了。”

    苔丝对于拿破仑的实力十分自信，她把昨晚在军官们帐篷里听来的秘密消息给谭茄雪她们说了，

    “拿破仑将军今天要去带兵占领督政府，我们马上就会过上好日子了。”

    娜塔莉扬了扬眉：“原来如此。”

    而后，她又轻轻一叹，似有些忧虑：“即便是拿破仑将军，又能执政多久？”

    毕竟，法国这些年政权派系更迭过于频繁，她即使身处拿破仑的阵营，也会担忧自家的势力不过是历史中的桑海一粟。

    一旁的谭茄雪知晓历史，于是安静地洗着衣服，并没有说话。

    随着冰冷的水流过双手，谭茄雪洗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把它们晾在衣杆上。

    中午，太阳的光芒照进营地。

    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捷报，声音里带着喜悦——

    “战斗结束了！”

    胜利的号角吹遍了军营。

    经过外部短暂的战斗，拿破仑已经正式控制了督政府，成为了法国目前最具权力的人物。

    下午，拿破仑要回到军营，召回余下军队并接受他们的致意。

    这下，谭茄雪等一众俘虏兼仆人也都可以跟着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了。

    她正在工作房里，便听到管事的通知：

    “执政官大人回营了！”

    于是，谭茄雪跟着所有仆役、士兵、军官们，一齐走出营帐，迎接他们的最高首领。

    这是谭茄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拿破仑。

    从前，她忙于洗衣杂事，根本没机会见到她所在的法军的最高首领，而拿破仑忙于军事战斗，也很少前往谭茄雪所在的仆役区。

    在军营大门前，谭茄雪见到了拿破仑·波拿巴，刚刚上任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官。

    未来的法国皇帝带着军帽，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他迎光而立，面向着所有的士兵。

    谭茄雪跟随仆役们站在最后的位置中。

    由于距离太远，谭茄雪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得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似乎十分英俊，他的瞳孔向着太阳，身型威严而引人注目。

    她忍不住久久凝视，入了迷一般望着那人。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他才应该是天上的太阳，其他人不过都是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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