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
贵族
“喂——有人吗?” 谭茄雪拼命摇晃着铁门,然而铁门被锁得紧紧的,她根本晃不开。 “喂——” 她再次大喊,也根本没人回应她。 谭茄雪叹了口气,认命地倒回床上。 第一次与巴格拉季昂的会面就这么错过了,将来她或许会因此而失掉这个伴读的身份,甚至被因此赶出庄园。毕竟,农场主们才不会管仆役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耽误了工作,他们看重的只是结果。 谭茄雪无聊地借着从门缝、窗户缝中透过来光翻着背包里仅剩的东西:一本欧洲简要历史手册、一部手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 现在矿泉水已经喝完了,手机也没电了,她只有一本简要历史书和一包纸巾。 谭茄雪嗤笑两声,干脆躺在床上直待到太阳下山。 太阳西斜,门被推开了。 身材壮硕的卡嘉走了进来。 “索尼娅,你生病了为什么不打报告呢?”她用非常惋惜惊讶的语气说,“巴格拉季昂少爷等了你半个小时,而莫德管家已经把你的旷工行为记在册子上了。” 谭茄雪轻嗤一声:“我好像被某个没长眼睛的人锁在宿舍里了,而我大声叫喊了很久,都没有人理我。” 卡嘉看上去更加惊讶了:“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应该去找莫德管家说明情况,但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 谭茄雪心里咒骂几声,然后直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卡嘉和其他同伴的笑声。 如今太阳已经快落山,金色的夕阳洒在一望无尽的田野上,农人们从田间归来,这幅乡间画景还是十分好看的。 但谭茄雪却叹了口气。 她自己孤身一个人穿越到十八世纪末的俄国,想穿越回去也找不到方法,而目前看起来,庄园里的仆役们对她并不好,她能在这个贵族庄园平平安安地待下去都很难。 想到现代社会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而她将在这个目前阶级矛盾空前激化、生产水平较现代来说低不知多少倍的地方待到死,她鼻子就有些酸。 太阳完全落山,身后,大婶正站在草地上发晚上的食物,谭茄雪没有去拿,她知道她一定拿不到什么好东西。 夜幕逐渐降临,身后的人逐渐散去,人声也逐渐消失,谭茄雪独自坐在树丛里,抱着膝盖,眼眶有些湿。 入夜的俄国很冷,即便是圣彼得堡这种对于俄罗算是纬度稍低的地方,也丝毫感受不到暖意。现在已经接近十月份,寒意顺着她的小腿蔓延,攀上肩膀。 谭茄雪勉强清了清嗓子,她的喉咙已经因为下午半天的缺水而干涸急了,由于太想喝水,她揉了揉眼睛,准备起身回宿舍。 转过身,却发现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她背后。 他大概二十岁左右,有一双忧郁漂亮的灰蓝色眼睛,但他的脸部线条又是如此坚毅,身材也是高挑修长,这些特质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美妙的和谐。 他穿深蓝色滚边天鹅绒礼服,领口束到脖子,因为是居家,他并没穿黑色及膝长筒靴,但白色长筒袜和短靴也足以显示出他的守礼和绅士。 谭茄雪骤然意识到他在观看,急忙擦了擦眼睛,说了声抱歉,“我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没关系,小姐。” 青年点了点头, “是我打扰了你。” 这位青年看上去举止有礼温和风度,谭茄雪松了口气,她应该不会被当成在这里偷懒的女仆了。 下一刻青年偏头看了看她:“你是亚裔?” “那么……你是今天下午没来的那个奴仆吗?”他又问。 谭茄雪一怔看着他,青年大约二十岁上下,看上去文质彬彬,该不会他就是…… 谭茄雪说:“我是。” “我是彼得·巴格拉季昂。” 青年自我介绍。 听着青年的话,谭茄雪先是一怔,然后有些兴奋地吸了口气。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历史上的巴格拉季昂亲王! 她有些兴奋,但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情感,赶忙解释:“对不起,下午我被其他奴仆锁在宿舍里了,没能及时出来,可以请你不要把我的过失记下来吗?” 巴格拉季昂说:“没关系,我已经猜到你或许不是因为真的生病而迟到,这里的奴仆有时候会恶作剧。” 他说:“我会跟她们说让她们不要再为难你,你明天按时来找我就好。” 他的嗓音很沉静,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智慧温和的气质,跟俄国男人大多的粗旷不同。 谭茄雪急忙点头。 巴格拉季昂话锋一转:“这里的奴仆经常会做坏事,你如果再被欺负,可以告诉我。” 谭茄雪说:“谢谢。” 巴格拉季昂顿了顿:“本来只是出来散步,但正巧遇到你,有件事顺便告诉你。既然你是清国人,我希望在今后的伴读课程中,能跟你学中文。” 谭茄雪微怔:“可以,但是……为什么呢?” “我需要学习不同国家的文化和政治,了解他们政治制度的优缺点,用来改良自己国家的制度。”巴格拉季昂说,眼神一直望着远方,瞳孔漆黑深邃。 果然,如同历史上的一样。 “好,没问题。”她说。 巴格拉季昂笑了:“谢谢你。” 他注意到谭茄雪的声音很哑:“你很久没有喝水了吗?” “是的。”谭茄雪说。她被那些奴仆关在宿舍里,根本没地方喝水。 “跟我来。”巴格拉季昂说。 谭茄雪一怔,赶忙跟着他走了出去。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青年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任何重量都不能将其压弯,他会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吗…… 谭茄雪心里思绪万千,巴格拉季昂已经把她领到了殿堂前:“到了。” 谭茄雪来到庄园半天,还没进入过真正的贵族主人住的地方。 农奴们都是住在外面的草屋或棚子里,俄国这个时代农奴连人身自由都是奴隶主的。但巴格拉季昂让身旁的仆役点了蜡烛,自己举着灯带谭茄雪进入了家里。 这是一栋金碧辉煌的大堂。 连墙壁上都缀满了吊坠珠宝,火红明亮的灯在两侧闪烁着,左右两侧各有精致的门,走廊直通到深处。 俄国上流社会向来奢侈阔绰,沙龙、金钱、享乐……占据了此时贵族们的大部分生活,即便是巴格拉季昂这样少有的热爱国家的有识之士,房屋依然是奢华至极。 路上,两人遇到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 “mama。” 巴格拉季昂立即向女人行礼。 女人穿着华丽的长裙,裙摆大而蓬松,她点了点头,看着谭茄雪:“她是?” “她是刚来家里的奴仆,她受到了其他奴仆的欺负,已经半天没喝水了,我去给她找水喝。”巴格拉季昂说。 女人叹了口气。 似乎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善心,她也没就此说什么,而是说: “你meimei从法国来信了。”女人的声音有些焦急,“她说法国现在正处于动乱,她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生命。” 巴格拉季昂的神色一下就变了:“真的吗?” 女人看了谭茄雪一眼,似乎觉得让一个微不足道的亚裔奴仆听听他们的对话也没什么,她继续说道:“法国正在闹革命,市民天天暴动,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共和派都闹得不可开交,自从他们把路易十六送上了断头台,那边就一直不太平,谁知道她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既然这样,就让她另寻他处。”巴格拉季昂想了想说。 巴格拉季昂的meimei本身是去法兰西学习的,但自从法国发生了大革命,封建君主专制、君主立宪、共和派的政权不断更迭,里面的人也多少会受到影响。 “法国已经乱成一团糟。”女人摇了摇头,“各派每天都在激战,边界被反动者封锁,市民根本出不去。” “这……”巴格拉季昂蹙眉。 “你先带她去喝水,稍后我们再议。”女人说。 巴格拉季昂点点头,说了声“好的”,然后带谭茄雪进了房间。 谭茄雪却因为听到刚才的对话暂时忘记了口渴。 这可是18世纪和19世纪交替的欧洲啊!如今,法国正处在革命热情的高涨时期,民众喊着“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资产阶级则将冲破一切旧制度的壁垒,建立新的自由民主政权。 就像忘却了战争的残忍和权力博弈的阴暗面,历史爱好者谭茄雪的心又不禁咚咚跳起来了。 可惜,她现在身在贵族农奴阶级对立的俄国,国内还一片平静,死气沉沉。 “在想什么?” 这时巴格拉季昂已经倒了一杯水给她。 谭茄雪猛然反应过来,差点就把“那我去法国把你meimei叫回来吧”这句话说出来了。 ……唉,想什么呢,她现在只是奴仆,连自由都没有,怎么有机会去法国? “我meimei本来正在法国留学,但这下不巧,正好赶上革命,估计有很长时间都回不来了。”巴格拉季昂叹了口气。 谭茄雪接过水一口气喝完,觉得口渴被缓解多了。 “谢谢。” 她对巴格拉季昂真诚地说。 “不用谢。”彼时,年轻的巴格拉季昂冲她露出一个和煦温暖的微笑,“明天下午见。”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