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 如有意
二百零一 如有意
应向离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正趴在木栏上百无聊赖地伸出胳膊去敲碗。 一双洁白藕臂探在木栏外。纤手把着只木碗慢悠悠敲,一边敲还一边跟着节奏用怪里怪气的腔调哼唱:“…没天理啊,虐待俘虏啊,好大一个无相教就这么欺负小姑娘。…我不活啦,我不过啦,我要上联合国告你们去…” 看到应向离过来,她眼睛顿时亮了。梁曼一个骨碌爬起,抓着碗的手却卡在栏杆外收不回了。 “哎?…哎哎哎?这是咋回事啊,我咋伸出去的来着…?” 碗砰砰砰直撞木头,手伸在外面左比划右比划死活也拿不进碗来。女人面上多少显出些苦恼与尴尬。 她冲站的老远一直冷眼旁观的应向离喊:“…别光搁那杵着展示魅力了哥!帮帮忙啊!” 应向离并不作声。他沉默一阵,才勉为其难踱过来将碗接过。 冰蓝眸子轻轻扫了她一眼。他撩开袍子弯腰,把碗从最底下的缝隙里推进去了。 梁曼眨眼,对他甜甜一笑:“谢谢你呀左使大人!你可真是人帅心美!” 这把无比娇软的腻人嗲音让躲在最远处的肖映戟一脸惊恐。 刚转身要走,后面人急急道:“别走啊!” 脚步只微顿了顿,应向离完全不想搭理她。这人又喊:“刚才那个小喽啰告没告诉你?我要绝食,我不想活了!你要是走了,第二天可就见不到活着的我了!” 她踮脚贴在木栏上没个小姑娘样地扯着嗓子大喊:“——向离!应向离,左使大人!我是认真的!真的认真的!你不理我我不活啦…” 迟疑许久,他到底还是转过身来了。 应向离冷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嗓音低沉,清泠如月夜。 女人瞬间花痴地双手托腮作星星眼状:“哇,连声音都这么好听…能拜托再多说几句吗?” 应向离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梁曼表示出万分遗憾:“行吧。帅哥总是惜字如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梁曼伸手招呼应向离过来。她将饭菜一一摆好,推出木栏,又塞了把勺子去他手上。 她整整衣服,趴在木栏上探出半个头,好整以暇:“好了,喂我吧。”说着对他扬起下巴,夸张又傻气地闭眼张大嘴:“啊——” 应向离又不说话了。他捏着木勺,沉默看着张大嘴的女人,许久也不曾动作。 梁曼等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又过了许久。她合上嘴,痛苦得倒吸凉气揉揉发酸的腮帮子。那人终于舍得开口了:“你为什么要让我喂?我又为什么要喂你…?” 梁曼转了转眼睛,脸上十分无辜:“我让你喂是因为…你好看呀!他们都太丑了,我不想让他们喂!而你愿意喂我是因为…因为你心善!你绝对舍不得看我饿死!”说着,她还对远处探头探脑一直偷听的肖映戟龇牙一笑。 啥也没干就莫名被映射丑了的无辜路人忿忿然,当场就甩袖走了。 许是脾气是真的好。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想再被她这般胡搅蛮缠下去。这个无相教的左使大人停了许久,最后还真面无表情地半跪下去。 应向离垂下眼,捧起碗轻轻一吹。 舀了一勺粥。 他伸直胳膊将勺子直直送去。面上冰冷无比,态度更是拒人千里。可偏偏,送去勺子的角度和高度却都准得刚刚好,不偏不倚正停在她嘴边。 果然是个常伺候人的。 饭送到嘴边梁曼却又不急着吃了。她望着他嘻嘻笑:“左使大人,你真不记得我啦?” 见对方马上收回勺子,她忙跟了句:“你回答我嘛。你不回答谁喂我也不吃!” 应向离抬头。他沉住气,问:“…我何时见过你。我并不记得。” 女人定定盯他一阵。 随后粲然一笑:“那好吧。看来,你也必定不知道我是谁了…” 她的后半句说的很轻,几近是在自言自语了。但应向离压根懒得搭理。 这个女人疯疯癫癫的,而他真的不记得有见过她。 若不是怕义父嘱咐过有大用处要看好的人出事,他今日也不会来。 应向离不说话,只顾着低头搅那碗粥。 女人终于安安静静开始吃饭。 结束后,应向离闷不做声主动替她收拾碗筷。 “…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一时没听清。抬眉:“什么?” “我说!”女人用手合成一个筒,夸张地对准他耳朵。她字正腔圆地拖长声音喊:“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塞外的湖水一样…!” 应向离微有些怔愣。女人对他莞尔一笑,柳眉弯弯,眼眸灿若繁星。 四目相对时,他却在那双温柔杏眼中望见自己发怔的倒影。 许久后他才反应过来。应向离将就快要脱口而出的“你去过塞外”的问话吞进肚子,匆匆起身离开。 女人在后面急着大喊:“你明天还要过来喂我!不然我还是不吃的!” 应向离只冷冷丢下一句话:“…三日不吃饿不死。” 背后的人停了停。 她更加欣喜地大声道:“你的意思是三天后一定会过来看我对吗?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我可等着你了!…” …… 第二日晚间。 梁曼蜷在角落里抱膝发呆,门外却有脚步匆匆而过。 有人在门口微微停留。视线一扫即走。 梁曼反应了会。忙一个骨碌爬起,果然在远处望见了那个深色背影。 她抻着脖子自说自话地喊:“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然后又无比懊悔地跺跺脚:“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吃了!…等你喂我就是了,真是的!” 对方头也不回地走开,根本都不想解释自己刚才不过是在照常巡逻而已。她却在身后不住挽留:“你别走那么急啊,陪我说说话也好…!——应向离…!” 不过三日后。为了照义父的要求看好人,他还是来了。 男人将吃食一放。冷冷道:“吃饭。” 梁曼眨眨眼。面上无比惊喜:“你要来喂我吗?”她没脸没皮地冲他雀跃着咧嘴直笑:“今天你必须喂我了哦!不喂我不吃的!” 对方不吱声。 他垂着眼犹豫着停了停,才默默半蹲下身。看来是对梁曼的话默认了。 梁曼见好就收,不再得寸进尺。她乖乖配合地趴在木栏上张大嘴。 吃着木栏外送进来的饭,梁曼叽叽喳喳边嚼边和他聊天:“…你知道我身上有蛊毒吗?” 应向离低头舀粥无动于衷,只垂下的长睫微动了动。 他未抬眼,自是不知此时对面人表情。梁曼紧盯他,已了然一切:“哦,看来是知道。” 又问:“…那你义父跟没跟你讲过我的事?” 应向离没有任何反应。梁曼却又瞬间了然:“…看来是没讲过。” “你义父大概多久回来?” 她眼睛错也不错盯住对方微表情,一寸不让步步紧逼:“三五天?半个月?一个月?更久?…哦,看来是更久…” 应向离将手里的东西重重一放,起身就走。这个女人瞬间就柔了下去:“对不起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隔着木栏,他冷冷盯她一阵。女人讨好地探手去扯扯他袖子。面上楚楚可怜,嘴里也跟着软声软语道:“我错了嘛…你再喂我,好不好?…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求你啦!我自己一个人太寂寞了。” 应向离仍是没有说话。他垂眸沉默许久,才复又蹲下身去。 梁曼只支着下巴歪头对他甜甜地笑。 女人又开口絮絮叨叨地和他聊天。但已经学乖了,不敢再在他这里东问西问。 可无论对方再说什么应向离只作不理。 他低头去收拾碗筷,余光有只纤指探来意图抚上自己眼睛。应向离骤然闪过,蹙眉喝道:“干什么!” 女人西子捧心般又摆出一副花痴的模样:“你的眼睛好美哦…睫毛也好长!我想摸一下试试软不软嘛。” 见对方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梁曼嫣然一笑:“刚才躲那么快…看来身手不像传闻中那样差嘛!” 男人显然是已经不想再理会她了。应向离转身欲走,梁曼忙喊住:“等等等等,最后一个问题!” 对方停也没停。梁曼扯着嗓子问:“你义父说没说,要留下我在这里做什么事呀?” 应向离头也不回:“不知道。” 后面人又喊:“那你明天还来吗?” 停了停,她自顾自没脸没皮地作下结论:“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是真的默认了哦!…咦?真不说话…那明天见——!”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