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完】

    自那次下线之后,你的生活变得很忙,可能是年底的缘故,你有无数事情要去做,以至于两天你都没有登录原神。

    偶尔你在忙碌时走神,想着流浪者现在会做什么,他是人偶,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休息,可即便如此,把他锁在尘歌壶里也依然不道德。

    尽管你是号主,对拥有的角色有支配权,可角色们都能独立思考,这样一气之下做出“囚禁”的行为,明显不合适。

    可一想到他挑衅一般对你说出“圈养”二字,你才恍惚意识到,这样近乎是“护在羽翼之下”的偏爱,或许不知不觉中对流浪者的自尊造成了伤害。

    所以他才凭借这次机会冲你发火,诉说自己以往的不满,通过深渊历练来实现自我价值。

    你心沉下去,和他平等交流才是正确的,你如今把自己端在“号主”的身份上,理所应当的认为角色都应为你差遣,一点不和就要施以“惩罚”,这样高傲自大的模样,和你痛恶的前几代号主又有何区别?

    你想了许久,终于在晚上休息时重新登陆了账号。

    ——————

    流浪者背靠禁闭的房门,也想了很多很多。

    从被第一代旅行者邀请而来,他也曾怀有期待,认为自己的存在哪怕被世界树遗忘,也有小吉祥草王和旅行者能够记住他。

    那时旅行者邀请他入队,却不是他期盼的成为朋友。

    他厌恶他,厌恶他夺走了智慧之神的视线,厌恶他曾经罪恶重重却能改写历史,厌恶他的经历可笑又荒谬至极……

    他起初很愤怒,他露出獠牙用恶毒的话驳斥旅行者的观点。

    却全然被对方忽视,又以更尖锐的话批驳他。

    他索性放弃了,他不和听不懂人话的畜生解释。

    似乎是结了仇?初代旅行者弃坑后把号转卖给同样不喜他的人,凭靠玩家“消费者是上帝”的身份地位批判他,将施加于他的折磨痛苦歪曲成“为民除害”“惩凶除恶”。

    他想说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他的受害者吗?有什么资格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说话?他也曾承诺过会偿还过去的罪孽,只是时机未到,那他们在这里自以为是什么?真觉得自己是大判官了?这么有能耐怎么不直接世界统一天下大同?

    不过是一群蝼蚁,渺小虫豸罢了。

    他不再言语,深知反抗皆为徒劳,可仍躲不过他们变本加厉。

    一切痛苦的源头都是旅行者邀请了他,啊,最开始就不是有兴趣于他,只是想在他身上发泄怒火罢了。

    无所谓了。本就是罪徒,在他们手上受过的伤再多也比不上他曾经的痛苦。

    生活的本质就是一盏苦涩的茶汤,他早就习惯了。

    他慢慢变得封闭自己,学会伪装。

    没想到命运会眷顾于他。

    少女来到工坊救他出去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她只是来看他的乐子。

    之后每一天的发展宛如美梦一般。

    温润的药膏,善意的微笑,关切的话语,精心准备的房间……一切的一切他不曾得到的东西,一点点送到他手里。

    他也曾问她为什么专心培养他,却得到了:“呃……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挺喜欢你的?”

    喜欢……

    是对待什么东西的喜欢?

    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他曾以为他摒弃掉了这些低劣的情感,到头来却发现,无论是对贪恋踏鞴砂的生活,被背叛后报复刀匠,得到神之心成神,还是义无反顾进入世界树,他都是被自己的情感所束缚而去做事。他从来没有丢掉过自己的感情。

    他怀揣着恨意而行,结果发现一切只是被谋划的骗局。

    那她呢?

    少女的睡颜温和而安谧。

    如果这也是一场骗局,是一次背叛,他又该怎么做?

    他阖上眼。

    人偶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请……

    把他彻底摧毁。

    可是她连破坏他的兴趣也没有了。

    他瞒着她鏖战深渊的事暴露了,她知道了他有多不听话,多不听管教,少女把他遗弃在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第一天夜晚,他还有些许的不服气,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她好,是她不识好歹,他曾经是愚人众探查深渊的前锋者,这些杂鱼又能耐他如何?况且在深渊受伤死亡也能刷新复活,那些疼痛对他来说早就不值一提。

    但他面对她的质问时慌了,口不择言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有实力,费不着她“圈养”。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果不其然惹怒了少女,她气急,把他锁在房间里。

    他又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陷入深深的痛苦。

    她是不是也像他们那样抛弃他了?因为不符合期望,“不合格”的东西就会被丢下,然后随意放置某个角落被遗忘。

    又或者,她也赞同曾经旅行者的想法,认识到他是有多无可救药,让人生厌了。

    又可能,是她早就察觉到他卑劣的心思,趁这次机会把他这个麻烦趁早丢掉……

    他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一个人呆坐在房门前宛如一尊雕像。

    结果,过了两天她也没有回来。

    不……

    她不会回来了。

    ——————

    你进入尘歌壶,正准备去找阿圆领一下奖励,却意外撞见了派蒙。

    “旅行者,你回来了啊!”白色小精灵向你挥挥手,兴冲冲向你飞来。

    “你两天都没登录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呀?”

    你心虚的看向一边,“年底了嘛,事情就变多了。”

    派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这样啊。”话头一转,“流浪者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你心虚更甚,像被班主任抓包上课偷吃零食的学生,“他……呃……”

    派蒙:“怎么了?”

    你眼一闭,视死如归地说道:“他……他被我关进尘歌壶里了!”

    你没看到派蒙怪异的表情。

    “关……关?”派蒙反问,“旅行者你难道没用过洞天关牒吗?”

    “洞天……什么?”你一头雾水。

    派蒙指引你打开背包,然后你看到一个五星道具,介绍上面描述的是“似乎可以让同伴们在洞天中自由来去……”

    你:“………………”

    你大为震撼,你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你每次进出尘歌壶都是直接打开地图传送锚点,从没发现过包里有这个玩意。

    “抱歉啊旅行者,你来提瓦特两个月,我才想起来还有洞天关牒需要解释……”派蒙挠挠头歉意道。

    你不怪派蒙,遣送走壶里所有的角色那天,派蒙在另一处岛屿上照料你养的蔬菜。

    你掂了掂手上颇有分量的令牌,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在你从壶里下线的时候,流浪者一直留在尘歌壶等你回来?

    派蒙看到你神情复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从开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紧皱眉头,语气沉重:“派蒙,我罪大恶极。”

    ——————

    “你把流浪者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派蒙大吼大叫,小小的脸蛋,大大的震惊。

    “我也没想到房门是自己锁上的啊,我……我还以为只是限制在洞天呢……”你懊恼道,腿上不停小跑到流浪者的房间。

    派蒙一边吐槽你,一边紧跟其后,“真不知道说你神经大条还是我有错在先了,希望他没事吧……”

    你小喘着气,一把打开禁闭的房门——

    “阿散,你没事——”

    你:“?!”

    “啊……”

    青衣少年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你,恍惚的神态好似遇见奇迹。

    你惊愕,诧异他为什么背坐在门口的地板上。

    “你……还是回来了……”

    精致的人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泪水却夺眶而出。

    ——————

    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天知道他在这苦等了多久。

    愧疚心疼悲伤各种情绪填满你的心脏,你跪下身一把抱住少年,紧紧相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气上头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抱歉……”你没忍住懊悔地哭出来,手上的力度似是要把少年揉进身体里。

    “对不起……”你听流浪者低声说道。

    “?!”你松开手,只见流浪者头深深垂下去,末了又重复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故意惹怒你……是我错了……”

    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放佛又回到了故事刚开始的时候。

    你心脏如同灌了铅,又被炙烤般发痛。你真该死啊!生气就生气,冷落人家两天还关起来做什么?这下好了吧,玩脱了吧?

    “不要那么说!是我有错在先,我不该……”你慌忙包揽责任。

    少年置若罔闻,缓缓低声道:“我喜欢你……”

    你:“…………???!”

    你身后的派蒙也惊诧捂上了嘴巴。

    流浪者的告白就这样突如其来,你一时震惊到语无伦次,“你……我……”

    靛色的眼眸抬头看着你,刚哭红的眼眶为少年平添几分脆弱之意。

    “我喜欢你。”

    他又郑重说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告白啊?!

    “啊……嗯……”

    “那你呢?说好的‘圈养我’呢?”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见你只盯着他不说话,流浪者默默把胸口的神之眼拿下。

    你:“……你在做什么?”

    “我身上已没有残存的神之力,唯有元素力可供驱使……”冰凉的铜铁放进你的手心,青色的风元素神之眼微微闪烁,如同心脏的跳动。

    “只要没有了神之眼,我就没有能力再反抗你了。”

    你撞进他靛色的眸子,看到了他隐藏深处的执念和……不安。

    轻巧而乖顺躺在手心的神之眼,在此刻你却感到有千斤重。

    “不……我不能收下。”你把神之眼塞回流浪者手里。

    你看见少年靛色的眼眸瞬间灰败下去。

    “这样啊……”流浪者喃喃道,又自嘲一笑:“……也是呢。”

    “我也不会‘圈养’你。”你说。

    流浪者的脸色苍白如纸。

    你深呼一口气,看向流浪者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们还有很多旅行要一起走,阿散,我也喜欢你。一直以来。”

    流浪者的眼眸又明亮起来,像是春风下复生的绿草。

    “喜欢……我?”少年不可置信问道。

    他太过震惊,甚至没注意到后半句的“一直”。

    你微微一笑,“多亏了阿散,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你把神之眼放回流浪者的胸口处,“神之眼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心’吧,可要好好使用,怎么能轻易送人呢?”

    “况且打深渊还要拜托我们的流哥呢,没了神之眼,以后怎么当深渊大队的扛把子?”

    流浪者嗫喏着,却没发一言,一脸的无措。

    你继续说下去:“‘圈养’什么的太中二了,谈恋爱就要互相尊重,每个人天生都不应该低人一等。”

    你拉起流浪者,一如你们初遇的那样笑着说道:“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准备。”

    流浪者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咬住下唇,强忍住泪水的模样让你怜惜又难过。

    你静静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不同于初遇时的缄默,流浪者红着眼眶说道:“想吃……金丝虾球……”

    “好嘞,我这就去做,给我们的小哭包解解嘴馋。”

    你正要离开,又突然想到洞天关牒,“哦,对了,这是能够自由行走于尘歌壶的关牒,只需要用它轻轻拍一下你的手心,就能自由出入尘歌壶了。抱歉,之前是我疏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你拉过流浪者的手,轻轻在手心拍了拍。

    少年低着头,默许你动作。

    你微微一笑,“不过我觉得今后除了派蒙和你,不会有人再进我的尘歌壶了。”

    流浪者猛地抬头,眼里写满了“真的?”

    “所以,这个通牒送给你,只有这一个令牌,要好好替我保管哦。”

    流浪者从你手里接过令牌,待你离开后,他走到房门前,真如你所说,门自动打开了。

    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流浪者怔怔望着手里四四方方的片牒。

    ——“尘歌壶”是旅行者的“家”,只有受到旅行者喜爱的角色会被邀请。

    少女主动接纳他,自此之后,她的房门也会为他而开。

    他向你的方向走去,如同踏上与你相伴的旅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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