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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返回。心境。理想。(五)

    

第二十三章 返回。心境。理想。(五)



    在某些時候向身邊的親友坦露心聲能帶來緩解壓力的作用,但她一直認為那是很看對象的。

    縱然是閱歷豐富的成人,要追求導正錯誤的手段時,照樣會去借助旁人的關愛、照顧來解決。

    因此反覆地加強了那份確信,堅持相信所有出現的問題全是一種“錯誤”。

    一個個的症狀被套到患者身上,由他們來判定發病的前兆。

    吃下一顆顆的糖,悶進喉嚨裡的甜蜜膩得像毒,刺痛舌頭、短暫除去腦中的苦。

    她將手伸向他擺在桌緣的手臂,勾住他的小指。

    欣慰和悲傷,被描繪到同一張臉。

    「我答應你,假如我自己逃走了,你可以不用來幫我。」

    「妳不能遵守我定的約定嗎?」

    「那違約的人怎麼還能得到幫助?」

    「因為妳留給妳自己的退路...是往危險的方向走。」

    他堅定地說著,並緊勾住她的小指。

    就在短暫的這一刻,勾著彼此的手,所謂命運的紅線都不那麼重要了,她有一種這樣的預感。

    「...剛才妳說的不算數,知道嗎?」

    「我沒辦法答應。」

    正因如此,她更難對他說謊。

    失去返回原地的路標就太過可怕了。

    「有你在的時候,我才會陪著你走。剩我自己的時候,我不能帶著你。」

    「妳...還是不認同我?」

    他聽著她理性絕情的發言,習慣了遵從指示卻想在這瞬間推翻這淡然陳述的既定事項。

    不同於他把重點放在了自身的無力,她總是關注生離死別和人情冷暖。

    「妳寧願自己落單也不讓我跟著妳,是這個意思嗎?」

    「情況不允許的話,確實是那樣。」

    「我沒辦法接受...」

    「可以自己選要不要來管我的事,不是很好嗎?」

    能有那個權利做抉擇,總比聽到她的一句求助就跑來深陷困境還要好吧。

    況且,遇到真要二擇一的危難,最該活下來的怎麼可以不是他。

    至於倖存者的罪惡感,她獨自存活之後的死亡率也不會比他低到哪裡去。

    「...我不能不管妳。」

    「你自己想受傷,不一定得找我。」

    「......」

    眼看著他眼神變得空洞也不願鬆手,她感受不到絲毫的樂趣。

    執念?堅持?界線曖昧模糊。

    是從何時開始去一一劃分出該把什麼帶在身邊的呢?

    旅居各處,消耗品只多不少,變得為必需品精打細算,把控不好親近糾纏的距離。

    她怨嘆這無用且多餘的笨拙,為自己萌生的情愫而恍神發愣。

    單方面的喜悅,是該被割捨掉的吧。

    然而心底泛起的刺痛令她指尖微顫,立刻對此給予否定,掐滅這種念頭。

    一度邁入浪潮又及時上岸,她無意間的思索和懊惱都透過勾在一起的手指被他察覺。

    「唔...」

    「就當作我是太貪心了才會想要妳的全部吧。」

    他執拗地緊盯著身邊僅剩的事物,在潮濕的雨水中被冷冽刺骨的寒風浸透也睜亮陰冷的目光。

    靜默、專注,持續凝望放棄掙扎後留下來面對掠食者的獵物。

    「我身上哪會有多少東西能拿。」

    她輕輕地抽出被他用力勾住的小指。

    動作很緩慢,抽離的同時也不忘和他指掌相碰,讓他有心想要抓就抓得住才得以掙脫。

    掌心貼著掌心,乾燥柔軟的皮膚觸感惹人眷戀,卻不交扣、不握緊,像碰觸眼前的一面鏡子。

    想描摹他手掌的紋路,撫過那清晰的指節,確認指骨的長短寬細。

    還想趴在他的肩膀上貼近他的頭髮,或是也幫他戴上自己的髮圈。

    可她還想著自己沒有立場那麼做時,他就先付諸行動了。

    靈巧的舌尖避開髮圈,滑過了手腕。

    哪怕她的語氣平淡如水,他同樣感到了不悅,像在為擅自離巢的幼貓舔舐凌亂的毛皮。

    收起尖爪,叼住後頸就往貓窩裡塞,不縱容著貿然闖進傾盆大雨的行為。

    令神經發麻的刺痛、被舔掉的每滴血都並非無意義的懲罰,讓她雖然看起來面無表情卻表現得十分專注。

    「妳和妳的家人流著相似的血...就算妳不相信和我之間的聯繫,也還是有這樣的牽絆能依靠。」

    「...不要把我丟回去交給寺。」

    因此她忽然精神低落,反應出天生的畏懼是他預想不到的。

    「我不想讓寺看到我沒路能走。」

    不願虧欠也不願被捨棄,能預想到自願的遍體鱗傷被當作他人犯下的錯誤和將她纏繞到窒息的安撫。

    恐懼親人之間的失去距離感,不清楚過往卻好像背叛了誰,渴望哪一方的親近都注定得不到另一方的圓滿。

    他看著她理智夾雜瘋狂,被遮擋的雙眼閃過一抹波光流轉的豔紅,聽不清那藏在唇縫之間的含糊音節。

    宛如盤踞礁石低唱無聲哀歌的海妖,默念他的名字,直到躍入海面離去的那一刻才讓他回歸清醒的現實。

    他想,自己也是不正常的吧。

    所以不會想著要把她變得正常一點,而是跟上她收拾碗盤的步調。

    「等收好這些再看要不要繼續說。」

    陶瓷互相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散去憂傷,好似並無異常。

    是他的一廂情願也好,希望她停下來短暫注視傷口時是在掛念她的家人。

    即使他有那麼一點地期待能夠勝過將外人排除在外的血緣。

    就算他是因為過多地佔據她的時間而企圖透過這樣的平衡來降低罪惡感。

    走到廚房的水槽邊,她綁上了頭髮。

    處於身在鏡頭之外的那般簡單自在,放緩腳步站到他的身旁。

    率先放下一個餐盤,將其餘的碗盤給全都堆疊上去,只留另一個餐盤靠著水槽內側的邊緣。

    由他清洗再交給她擦乾,無需商量,各自站定就自然而然地做起事來。

    偶爾她會悄悄仰望他的側臉,安靜地沉思,為沉澱的思緒塗抹並無意義卻柔和的空白。

    然後覺得不夠濃烈,在想這個人怎麼不再多給點反應。

    搞不懂他是默認接受了,還是就止步在界線內停著不動。

    直到洗完了最後一個盤子,她都沒個能說服自己的結論。

    看著他的背影在廚房裡面來來去去,收拾桌面和地板上可能沒被清理到的髒污、殘渣。

    她的眼珠也跟著往左右飄,很佩服他的動作勤快跟打掃後的乾淨程度。

    只是她呆站在那,坐或站都沒事做,就想到了他泡完咖啡能剩多少豆子。

    於是,趁著他還沒忙完,她先蹲到了收納茶葉、果乾的櫃子前,打開櫃門拿出一包紙袋看看所剩的量。

    「嗯...」

    粗略估算的話,大概只少了能泡兩、三杯的量,還不急著買新的。

    老實說,最近生活的情況太穩定,她已經快放任自己成癮了。

    以她的認知來說,戒一次要花一週,不用去擔心“臨時”缺貨帶來的戒斷就能不顧慮地喝。

    (真的是不需要顧慮了嗎?)

    她關上櫃門,卻依舊蹲在那不離開,像火焰燃盡後的濃霧裡只空留灰燼。

    要發散思維想點好事,頂多就想得到他灰色的眼睛,睫毛是點綴在灰白色彩之中的一抹微藍的墨綠。

    適合清澄的淡藍,也適合墨水的黑。

    用溫吞保守的步調來大口啃噬掉她的漫無目的,幾乎壟斷她情感的去向。

    當他結束短暫的忙碌後,一聲不響地靠近到她的背後按住她的肩膀,她也是先停下思考,轉身看看他。

    「你忙完了?」

    她簡單地做個詢問,語尾隨著問句的自然起伏而上揚,反而更難辨別她此時細微的心理波動。

    「嗯,忙完了...以為妳先跑走,想去找妳就正好看到妳蹲在這。」

    他彎下腰,近距離和她對上了視線,有意無意地營造平易近人的親近感。

    靠得夠近就不會被無視,有在對話就還有交流的可能,至少他目前能這麼相信她的溝通意願。

    會在意他說的喜歡、因此被他改變了原先的看法,好像再加把勁就能去往更好的方向。

    (然後,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她能不能夠克服心裡的那道阻礙,用疼痛表示她對他的認同?

    每次看見她逃避後的疲倦,從而聯想到空虛失落的情感,他也感覺難受。

    像是只被用眼神質問「現在你滿意了嗎?」,不滿足卻會憂慮不低頭妥協就可能迎來的厭煩。

    少有的例外之一是那次的咬痕,如果重現當時的場景,能再體驗一次相同的感受嗎?

    他殘留了濕氣的手指撫過她的眼底,沿著抹淨的淚痕往眼尾輕輕劃去。

    血紅深邃的瞳孔隨著他的動作轉動,出自本能又源於本心。

    「讓妳再咬我一次的話...妳會不會開心一點?」

    「我覺得你才會比較開心。」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本來就恢復了往常的狀態,現在更是愜意不少。

    不認為自己說的話有哪一點能逗她笑,他納悶地看著她拍拍裙襬,和同樣重新站直的他四目相望。

    聽得出他沒在開玩笑,而且還挺認真地考慮過要讓她咬哪裡。

    她真的拿他沒辦法,說他會比較開心並不代表她毫無興趣。

    咬太深會滿嘴都是嚥不下的血腥味、咬得再大口也吞吃不了他。

    「我是想讓妳高興...」

    可他忽然間否認她的說法,不甚堅決地表明了不全是為了自己被她遷就而得來的愉悅感。

    猶豫的點在於她至今為止是認定他會比較開心,不然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回應。

    放下喜怒哀樂,開始反覆斟酌言詞,抓握住他領口的一部分,挽留給出答覆的機會。

    而不是坦率地表達對他行為的肯定,然後二次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想被咬,視心情來調整力道。

    「梓不用把我的想要當成需要,連我自己都不見得能搞得清楚希望你為我做點什麼。」

    根據對他的了解,她沒把那句話往她討厭的方向解讀成他自負到認為全是為了她。

    「而且我看起來有那麼憂鬱難過,像是隨時需要快樂的氣氛嗎?」

    「我覺得需要。」

    「......這麼嚴重?」

    她面露苦笑,稍微地反省自己太常在他面前顯露脆弱的樣子。

    同時對他畫歪直線就難有上升空間的概念用心電圖的低心率來理解。

    因為她的心確實跳得比較緩慢。

    每次貼在他的胸口上,都會懷疑他的心跳加速是自己的錯覺。

    是正常的呢?還是確實在悸動呢?

    懷疑自己,也懷疑他。

    甚至有時會覺得自己的心要跳得更快才追得上他的步調。

    不知不覺,她笑得像是個迷上看護的病患,看著不如醫生專業的看護對於自己的病症一知半解也無所謂。

    能離開他這個感染源,卻難以痊癒,享受這恬靜的時光。

    「不過,先不說這個,梓現在有什麼打算嗎?時間還很早。」

    她悄悄地收起憧憬的目光,從暖熱的日照之下回到昏暗微亮的夕陽。

    《卡太久,真心地不想再寫第23章(六)之類的東西了,看看之後我寫24章能不能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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