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回溯
61 回溯
按照平时,他的父亲应该早早向她下达了命令,使唤她去做他人情往来的润滑剂,然而直到现在,她也没接受到任何来自于父亲的讯息。 裴晋煊的行动力一向很强,看样子他已经有所动作。他的父亲被牵绊住了脚步,没空招呼她多在那些肥头大耳的权贵面前晃荡晃荡混个脸熟,以便给他日后平步青云的路上多砌几块踏脚石阶。 等交易结束,她和裴晋煊裴颂禾两叔侄间拉扯不清的关系也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想起那两人一个利己主义,一个自视清高,和她所追求的完全背道而驰,要在他们面前委身扮演绕骨柔情,也是心累。 遇到的男人都看上了她,不仅对她献出一颗真心,还愿意纡尊降贵蹲下来给她当脚凳踩,哪有这么梦幻的事。 一切都是假象。 他们可是男人,实用主义的坚定维护者,同时拥有不俗的家世背景和优越的外形,花花世界什么没看过,想吃的什么吃不上,怎么可能轻易栽进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女性手里,心甘情愿给她当刀子使? 蛛丝围网,环环紧扣。骗术勾引,请君入瓮。连环诱捕,局局嵌套。她休憩在蛛网的正中心,在这块不具备任何粘滞性的棋格内自由活动,攀附上掉落于她陷阱内的所有猎物。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环节都不能有误。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为自己留有不小的余地,当外界出现了更强力的诱惑,或是察觉到一星半点的危险临近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褪掉身上的壳,脱离她、放弃她,去奔向于他们而言更有价值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殷韵对他们本身也不抱有任何期待。她给予他们一些平和时期锦上添花的情绪价值,作为等价交换,她也会在他们身上赚取一些迂回利益。 这个战线拖得还真是久远,远到她连怎么开始这场骗术的印象都已模糊。 是从谁先开始的呢…… 哦,她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裴晋煊啊。 / 一年前—— “他们最近又开始行动了。经过测画,最近新增的一条主路线是将Y省紧邻的这个国家当做中转站,从东南部绑架拐卖来的妇女儿童会先运进这里,然后分批输送流进东边这三个国家,Y省就是他们在我国最主要最关键的‘枢纽’。 “这里会是他们起步和拓展‘商业版图’的狂欢集市。而货运线路上的这块地,前沿狭窄,两翼环山,周围还有森林,易守难攻。治安平平,发展相对落后,进出道路通畅,距离居民区又相对较远。大胆假设一下,他们会打着开办养殖场的旗号,暗地里饲养起性奴。这儿会成为黑暗的窑子,也是他们在国内贩卖人口的最重要的关口。” “而那个利益集团,势必会拿下这里。所以我们要在那边注意到这块地之前,先一步抢走它。”殷韵认真听完男人的讲解后,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落在他严肃冷峻的面孔上。 “拦不住的。就算这里他们拿不下,换一个地方也会继续进行交易,到时候重新测算,反倒更加麻烦。”翟野摇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 殷韵却笑了,眼神微妙狡黠:“我自然知道不可能靠争地盘就能阻止他们罪恶的行径继续蔓延下去,他们的触手那样多,挡住一个,还有下一个,没完没了。” “我是指,我很需要这次机会。” “他们势必会要挟爸爸拿下这里,如果我能抢在他之前盘下这儿,再找个代理人当我的挡箭牌,到时候他就得求到我跟前来。我躲在傀儡背后和他谈生意,尽可能的抬高价格,把他手头上的现金流一步步截断…… “那群恶势力贪得无厌,cao控了爸爸这么久仍旧没有放过他,反倒变本加厉……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越想保命,表现就越要踊跃;事情办得越好,被交付的任务就会越多。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压迫爸爸替他们出手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现金流耗尽他就得卖股票,资不抵债,最终公司也会倒闭。而我则会在这些利益交换中汲取养分,收纳他从指缝中大量流逝的资产。早早的就将现金和股票变卖得来的钱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等他进了局子,我也不用为疯狂贬值的公司市值发愁了。 “因为公司早就只是一具空壳,幕后的那些黑手,逼迫他必须不停地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不计后果不计得失地全数甩卖出去。而我,则会灯下黑的躲在他背后,做一个最称职的投机者,赚取他所有慌不择路的高昂差价,赢得红利,拿回那些本该属于我和mama的东西。” 她为自己将来的行动提前规划好了路线。容貌姣好可人的女孩手握成拳,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坚毅的光芒。 / 地定下了,可以利用的人员也选好了,关键就是看如何接触起来。 殷韵不是那种会主动打破壁垒直攻强上的人,她更习惯抓住漏洞,利用一些他人的破绽,将那些小小的微不可查的丝线连接起来,组成一个条理完整但别人很难联系上的关系闭环。 就好像将一个巨大的数值用二进制记数演算,虽然运算简单,但字节繁琐。站在这个数值的角度往回看,数位太高,可读性差。同理可得把一个结果疯狂拆分,然后将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尽可能变得细碎复杂,站在尽头的人并非最初被安排的人,无论站在哪一处,都无法全须全尾地看清事态,中间几度扭曲变幻的经历,更是无从知晓。 如果非要寻个开头,那就从尤艾米那个不要脸的前男友开始说起吧。 / 十一个月前—— 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她统共就见过他两次面,陪着尤艾米一起。可是对方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漠,像是视她为空气,刻意忽视掉她的存在。 殷韵猜他是想营造自己深情专一,满心满眼只有女友的痴情人设,可惜戏过了,他的表演很浮夸,很假,很傻叉。 十分令她讨厌。 越是极端,就越是欲盖弥彰,厚厚的纸糊一样的假面下不知道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怪心思。 殷韵不觉得这是他真实的自己,她对他做过一个简单的背景调查,这人明明就是女生群里的香饽饽,出了名的“妇女之友”,和女同学们玩得可开了。 别的不说,就算是路荼这样本身性格就偏内向,后期还遭遇了生活变故,对人类缺乏信任的社恐人士都不会这样失礼地对待她的朋友。 哪怕不做声不说话没有肢体接触,最最起码,基本的礼貌和尊重是有的。不会故意推聋作哑视对方如无物,让她的话和脸面都掉在地上。 这种不舒服无关于同性异性任何性别间相斥相吸的争斗,和她过度自恋、他忠贞避嫌更是毫无关系,纯粹是站在人与人相处的角度上,发自心底地讨厌他这种故意不理人,装聋作哑扮瞎的大爷行径。 这人不是心理有病,就是在琢磨着什么坏招,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第二次见面他还是搬出原先那套空气打法把她无视得个彻彻底底。就是尤艾米要他帮忙给自己的好朋友递个东西他都会装作没听见刻意逃避,再不然就牛头不对马嘴地打太极企图绕过这个话题,总之就是守住底线坚决不肯和她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殷韵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在外优雅端庄、温婉大方的千金小姐形象好几次险些没绷住。 这人心里没鬼,打死她都不信。 那天约会行程进行到一半,殷韵就受不了地自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一个人陪着尤艾米见这个癫公王八蛋了。 她看男人的功力还是没减退,第六感响起警报,他果然不是什么二十四孝好男友。 在等待尤艾米上洗手间的功夫,即将分道扬镳的某人第一次正眼看她,犹豫再三,扯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Amy要是有什么情况联系不上,还可以找你问问。” 同她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将声线放柔了些许,表现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惹人心动。 殷韵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过来学着他的样子露出个合乎礼仪的微笑,温声回道:“可以啊我没问题,等Amy出来了你自己找她要吧,她没意见的话会给你的。” 尤艾米绝对不是那种谈了恋爱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防火防盗防闺蜜的花痴娇妻。只要他有正当理由,她也会平常心地给予回应,把自己朋友的账号推荐给他,不会疑神疑鬼纠结过多。 如果他真的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殷韵倒敬他是个男人,承认是自己刻板印象看走眼误会了他,可他自始至终没有向尤艾米开过口,做贼心虚不要太明显。 不过没有实质证据,她再看不惯也不会主动出击棒打鸳鸯。他要是喜欢装恋爱脑,那就最好一辈子都装得像模像样别给她抓住小辫子,不然看她怎么教训他。 专业演员都得多换几个角色调调口味才不至于过于入戏失去自我麻木到失心疯,他个未成年小屁孩又能坚持几天?还是对他们这种年轻气盛的花花肠子而言最高难度的纯情戏码,回到自己的市场里没人管着便浑身都是破绽,她只不过替那个运动会公主抱的视频偷添了把火买了波流量,他就立马露出本性更加肆无忌惮了。 当即便收集了他的恶行转发给好友看,替她认清了渣男,同时促使她做回单身。 殷韵不觉得自己卑鄙,因为她从来不会主动破坏一面墙,不会堵这面墙是空心豆腐渣还是承重的关键,不会故意用计腐蚀摧残它,然后再虚情假意地站出来做英雄砸掉这危墙。 只有当这面墙自己爬满裂缝,墙漆掉落露出内部的残缺断块,岌岌可危风雨摇曳时,她才会做那个不算太坏的推墙人。 如果她没有这样自身难保身陷囹吾,或许她会以一种更柔和、善良、友好、不掺杂任何私情,全心全意为朋友考虑的方式来替尤艾米遇人不淑一事排忧解难,可现在她不得不抓住这次机会,在不会伤害到朋友的前提下,尽可能利用好这一切。 十个月前—— YY:「我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是不是还没从他的阴影里走出来?可惜我现在还在国外研学,不能面对面和你聊聊心开解开解。等学校的交换课程结束,我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一起上下课了~」 Amy大美女:「宝贝你真好我好感动!」 Amy大美女:「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阴影,就是觉得有点晦气。好歹也是付出过真心实意,在他身上花了时间金钱的,结果闹成了丑闻一桩,我怎么服气!」 YY:「说的也是,我理解你」 YY:「不过我怕你经此一役从此对男性失去信心和幻想,所以我建议你可以重新找个品行端正点的男孩试试,这样说不定可以冲淡他对你的负面影响」 YY:「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找外校的了,他们鱼龙混杂,太容易踩坑。还是我们学校的好,互相知根知底,彼此之间多少有点利益牵扯,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得惦记着点家族生意,不可能以这么难堪的方式撕破脸」 Amy大美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现在不太想恋爱了……哎呀走一步看一步吧,遇到合适的我会试着接触接触的!」 得到这个答复的殷韵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面前电脑屏幕上呈现的人物资料。 食指轻点,详细的图文信息一页页划过,“裴晋煊”,“裴颂禾”,最终停留在名为“高毅凡”的界面上。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