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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第141节

    许多普通人靠着时代红利,做短视频起家,一跃成为日赚斗金的网红,莫奈也是网红大军中的一员。

    做这一行,总是对圈内事更多些关注,比如最近拍什么视频容易被平台爸爸眷顾多赏流量。

    莫奈留意到最近一个月涨粉迅猛的新博主,发了几条救助受伤流浪猫狗的视频,各个视频点赞超20w。

    评论里一水儿地夸博主是善良的大好人。

    那个博主有在视频里入镜,莫奈刷到时看得眉头一皱,立马截图一张发到周念的微信上。

    周念收到消息时,电视正好被调到一个下午电视剧场档,放着集数冗长的家庭伦理剧,她放下遥控器,拿起手机看消息。

    莫奈:【图片】

    莫奈:【这不是那谁吗???】

    莫奈:【他搞宠物救助?】

    截图上清晰地显出男人一张半边疤的脸。

    是肖护。

    他怎么可能搞宠物救助。

    起了求证心,周念也下了个抖音,搜索到肖护的账号。

    账号上发表的视频数量不多,只有十五个,时长都偏长,周念花了近一个时间把视频看完。

    风格很统一。

    内容大致都是他在某个地方,管道旁,垃圾场,阴沟里发现受伤的流浪猫狗,猫狗身上都有着人为造成的伤痕,被开水泼,被烟头烫,被剥皮——他会带着这些猫狗去宠物医院进行治病,然后视频的结尾总是他抱着猫狗善良的笑着。

    周念一眼看穿肖护的伪善,怀着一种无比气愤的心情回了莫奈:【那些小猫小狗都是他故意弄伤的,这就是他做的一场戏。】

    看似爱猫爱狗,实则背地里虐猫虐狗。

    肖护从来没有停止过作恶,且不止做一种恶,伤生害命是一种恶,伪装善良也是一种恶。

    他用这类视频赚取大把的流量,利用网友善良号召着所谓的爱心捐款。

    愤怒过后,周念迎来一场无休止的平静,她明白她的愤怒取不了任何作用。

    无能为力的感觉袭上心头。

    身体里那把生锈的刀再次开始挥动,砍出痛楚和悲伤,阳台吹进的吹让裤脚飘了飘。

    很像厌厌在蹭她的裤脚。

    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直到病房服务按铃来送晚餐,周念困顿地起身,说了声进。

    晚餐送的是两人份,她的那一份还是营养餐。

    红豆汤,荷兰豆炒rou片,玉米莲藕排骨汤,胡萝卜饭,清炒红苋菜,和对面属于鹤遂的那一份比起来,她这可算是太丰盛。

    他的是一份番茄炒蛋盖浇饭,简简单单。

    鹤遂是标准的低食欲人类,对食物没什么要求,吃什么都行,不挑。

    周念以前听他说过,宋敏桃忙着赚钱照顾宋平安,总有顾不到他的时候,他从小吃东西就随意,有就吃,没有就不吃,两个大馒头就能对付一天。

    也难怪他消瘦。

    看了肖护的视频后,周念生理性不适,老想吐。

    惹得胃口格外欠佳。

    她对着几样菜坐了会儿,还是慢吞吞地开始喝汤吃菜。

    再不像以前一样,现在的周念总对自己说,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既然在鬼门关闯了一遭没死成,那就说明上天另有安排,她不是信命,而是决定要敬畏生命。

    她一口一口吃着,虽然慢,但却稳妥。

    催吐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吃完了饭,周念无事可做,下楼到花园里溜达几圈当消食。

    花园里有两株石楠开了花,味道不好闻,像腐败海鲜的味道,她放缓呼吸快步绕过去了。

    其实恢复五感挺好,能闻见所有味道,包括这样的臭。

    花园里散步的病人不算多。

    毕竟能入住东济的人是固定那一部分,周念随便见到的一张面孔,都是常年挂在财经头条上的人物。

    她慢悠悠走着,经过一株海棠,很像鹤家小巷的那一株。

    阔别小镇两月,竟有些想念。

    周念运气不错,刚进楼,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回到病房里,拉上窗帘,把漫天夜雨关在外面。

    今天的天气预报还是挺准的,雨下得和早上电视女主持口中的一样大。

    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鹤遂还没有回来。

    也许沈拂南在半道醒来,掌控着身体主权,让他再也回不来。

    周念在床上躺了会儿,睡不着后又起身到客厅,再次窝在沙发上,无聊地用遥控换着台。

    始终挑不到一个想要看的。

    倏地,门口传来动静,隐约是开门声。

    电视声音开得大,周念并不确定。

    屏幕停留在云宜电视台的夜间新闻档,男主持陪着身后屏幕上的学校图片,用标准的普通话说着:“通过曝光的这些录像图片我们可以看到,善进书院目前处在一个停办状态,此前在这里的学生们——”

    鹤遂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屋的。

    带着一身的潮湿。

    他浑身都被淋得透湿,脸上罩着的黑色口罩已经吸满了水,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往下滴水。

    没有一根头发是干的。

    原本蓬松的黑发被大雨冲得紧贴头皮,让他看上去有着落魄零碎的美感,沾了水的皮肤更白了,冷感翻倍。

    周念望过去时,他正朝里走,每走一步都是一个水脚印儿。

    空气里浮动着青草泥土被冲翻的味道。

    她注意到他肩上两个硕大的黑色帆布口袋,看上去很重。

    其中一个口袋的边角被撑出直角轮廓,而周念恰恰最熟悉这样的轮廓,她看得心头咯噔一下。

    鹤遂来到他面前,雨意铺面而来,周念闻到属于这一场骤雨的清冷。

    他取下肩上两个黑色的帆布口袋,往茶几上放,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两只口袋都扎着结。

    就在周念直直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地分别解开两只口袋的结,黑色缓缓滑落,露出里面属于木质边框的微黄。

    另一只口袋被他从底部抄起,直接掀翻倒出里面的东西。

    琳琅缤纷的颜色占据着周念的双眼,赤橙黄绿青蓝紫,朱砂,铅白……多到看不过来。

    她错愕抬眼,对上鹤遂黑白分明的眸。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弯腰伸手,越过茶几拿过她手里的遥控器,回身把电视关了以后转过头看着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温声开口:“念念,重新开始画画吧。”

    第93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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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夜雨瓢泼,落得那么酣畅淋漓,有种破而后立的势死感。

    雷闪的光被窗帘挡住,亮却从鹤遂的眼底悄然跃起,他看向周念的眼神,分明是温柔中带着乞求,他说:“重新开始画画吧,念念。”

    那口气,仿佛她不再画画便是人生一大憾事。

    琳琅颜色坠在眼里,调不出周念情绪的复杂,她看着摆满整一茶几的画具愣着好半晌,才缓慢开口:

    “我很久不画画了。”

    较点真讲的话,周念已经四年没有再画过画,期间闹着玩似的教京佛精神病院那个叫小昭的女孩子画过一点,还是用的蜡笔。

    从前,她用各种画笔画各种的画,铅笔画,水彩画,油画,国画,经过她手的画纸数不胜数,灵感如不死泉般源源往外冒。

    现在呢。

    现在她对着这一大堆的画具,只有茫然。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缘故,不再画画。”鹤遂从茶几上拿起一根铅笔,“那没有必要。”

    “……”

    “为我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

    或许连鹤遂自己都讲不清,他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究竟是她的救赎还是毁灭。

    他比谁都清楚,当年那辆本该拉着她和他前往京佛的火车,身体里塞满来自东西南北的人们,风尘仆仆的赶路气息里终究少了两人的身影。

    而他正是罪魁祸首。

    鹤遂摘掉脸上的黑口罩,露出的脸庞英俊得不像话。

    沈拂南就是靠着他的这副皮囊,凭着优越演技,斩获无数少女的芳心,听那些女生尖叫时,周念也经常想起曾经每个心动的瞬间。

    得承认,他的确让人难忘。

    他绕过茶几来到她身边,把那只铅笔一点点塞进她掌心里。

    周念怔怔低眼,看着铅笔没入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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