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行3（剧情）
＂算了。＂无名又扭过头接着往前走，几片叶子撞到他身上，像失去翅膀的鸟雀，折落在地。江南的秋天又萧条又落寞。 他们走到了村子角落的一户人家，院子里的银杏叶子已经黄了，惊颤颤的哗啦啦响。这户人家门两侧还贴着报春的对联，联纸灰扑扑的，其上的文字早已看不清，但八个纸脚都贴的严严实实，仿佛这户人家的主人多爱春节一样。 无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听着屋里没动静，便直接把门推开。 门缝里探出香甜的鼾声，有温热的风扑出来，老人正窝在一把躺椅上休息，睡得正酣。两人轻手轻脚进屋，屋内有些木头家具，墙面上攀着点点霉斑，一面斑驳墙后露出粗布麻袋的一角，地上散落着几粒稻谷和青豆，应当是灶房。斩尘正准备去灶房把碗洗了，却被无名截住。 他直直把没洗过的碗往屋内唯一的桌子中央一放。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名轻轻推着斩尘出门。 很奇妙，斩尘的脚仿佛踏在云端上。不搭边的默契，醒着的人急着走，睡着的人想要留，原来一个没洗过的碗也能算作告别么？ 屋子外远远能听见狗吠，不知是哪家大黄二狗在吵架，一群胆小的麻雀又被吓得扑腾飞远。屋子里有江南地区特有的潮味，那是种不好闻的、温润的味道，混着些茶和稻米的香气。窗边的微尘被阳关烤焦，老人身上蒸腾出静谧温和的味道，她晒着太阳轻轻打着鼾，睡得很香。 人间烟火的气息似乎都溶在此时此刻。 家，斩尘想，他也许曾今是有家的。 一间破败的茅屋，一棵枯萎的桃树。 空气中总是有呛人的烟尘味，屋顶会淅淅沥沥的透下雨水，豁了口的窗挡不住风，米缸里的米渐渐发了霉。 那时家还不能称之为家，斩尘在他的居所里脏兮兮的睡，湿乎乎的睡，混天黑地的睡。 当第一个来访者试着推开这里的门时，门惨叫着塌了下来。 他被惊醒，从地上弹起。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红肿的眼睛惊慌地张望。来人难得碎碎叨叨地把他骂了一顿，又轻轻踹了他两脚。他捉住那只脚，在脚踝上留下灰色的指印。他说，你又找到我了。 久别重逢的他们在屋子里的大雨中急切地拥抱和亲吻，褪去衣衫，迫切地吐息，交融。他们密不可分。 那人的头发全被淋湿了，黑发黏在他的光裸的脸颊，肩膀，胸口和脊背，像雪地里拼死挣扎的蛇。然后温热的躯干贴了上来，那人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让guntang又湿润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间。他埋下头去啃那人的肩膀，被一巴掌糊开。他在那只被黑暗养得瓷白的手掌中沉闷地呼吸，笑着舔那人的手心。于是手又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湿软的吻。 他曾经拥有过一个湿漉漉的家。 那些零零碎碎的陈年旧事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于姥姥家的房门吱哇一声响，把他们吐出门外。 一个朝廷通缉犯在老人家里逗留确实不太合适。 他们出了村子，四下无人，这个自称无名的碎梦问他：＂不回谪仙岛，你还能去哪里？＂ 斩尘眼珠子滴溜溜转几圈，说：＂剑客不拘一隅，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说完他又嬉道：＂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无名看着他那颗贵重人头，不太放心，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 ＂......不如去龙门客栈。＂ 斩尘大惊失色：＂你确定金镶玉不会把我的头砍下来卖了？＂ 一语未闭，他又颇为夸张的把这碎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到底接的什么委托？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这就是客户隐私了，无名没说话。 斩尘干脆拔腿就走，本以为这小刀客会被他气到离开，但无名只是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头，活像个倔强的黑色尾巴。 好家伙，碎梦都这么粘人的吗？ 斩尘心情复杂地沿着乡村小道左拐右拐，被跟得心烦意乱，终于忍无可忍一转身：＂瞧你这死缠烂打的德行，要跟我一辈子不成？＂ 这是什么话？无名瞪他：＂完成任务我就走。＂ 斩尘干巴巴道：＂我不回谪仙岛。＂ 小尾巴拧着眉毛纠结了一会，似乎做了个非常艰难的妥协：＂别处也行，只要你有处可去。＂ 这么敬业做什么？斩尘要被这祖宗气乐了。一个连谪仙岛都回不了的龙吟，一个全天下重金悬赏的通缉犯，哪里有地方容得下他？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天知道他好想当场把这人打晕丢回老太太家，又想踩着大轻功飞走，千万种逃跑计划从他脑子里闪过。被通缉这么多年，人间蒸发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脚下动了动，却什么也没做。 都怪杭州风景秀丽非常，竟然让人舍不得走了！斩尘盯着碎梦的发顶，半天憋出一句：＂来都来了，不如去西湖看看？＂ ＂？＂无名听着这话，深感不可思议，＂你倒是好兴致。＂ 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通缉犯，急着给杭州官府送温暖呢。 斩尘脚下不停，却也没再避着无名，反而招招手示意无名跟上来，竹叶从他头上飞过，脚底的枯枝咯啦咯啦响，他便走边说：＂是不是我寻到一个安身的地方，你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无名点头。 斩尘的思维跳脱，他又说：＂你可曾听说过雷锋塔下白娘子的故事？＂ 什么故事？什么娘子？莫不是他要去雷峰塔下当娘子？无名摇头。 斩尘对他闷葫芦一样的交流方式似乎颇为习惯，自得其乐地演着他的独角戏。一边讲着他当年是如何在杭州帮助那说书的年轻人觅得灵感，一边讲述青蛇是如何拼死相救那白娘子。 那些江湖画本里的贪嗔痴轻飘飘的从他嘴里念出来，斩尘目光炯炯，映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明媚得不像传闻中入了魔的杀人狂。无名面上不显，却听得入神。故事末了，斩尘话锋又一转，问他有没有听说过桃花深处的相思门。 这倒是听说过了，无名点头。 相思剑法由唐末公孙大娘所创，还与谪仙太白有所渊源。传闻当年李太白在东极海吟风崖斟破剑道之极，飞升成仙。却不曾离开此世，反而一头扎进家国的战火风波中。临行前，他将剑法传与守护净土一方的公孙氏，以补全西河剑法中的威势。如今相思剑法行轻灵迅疾之势，和龙吟剑法也有不少共通之处。 无名当他准备修习剑法，道：＂既然如此，我现在送你去相思门。＂ 斩尘却说：＂别急，机缘未到。既然来了杭州，怎能不品一品西湖龙井？＂ 远处的西湖水波荡漾，揉碎了湖中大片晚霞。斩尘却像刚睡醒似的，闲闲散散伸了个懒腰，又兴致勃勃捏着下巴想精想怪：＂都说江南月色似美人，这夜半月朗的西湖我可还没见过呢。＂ 。 无名无语。 今天晚上是不睡了不成？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