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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

    这样偏执的想法在猛烈地冲击褚宜,直到让她晕眩、疯狂,她才痛不可耐的开口。

    "哥哥,"褚宜语气冰冷,眼睛直勾勾盯着褚偃则,"我要是没有在举例,那怎么办?"

    褚偃则彻底变了神色,眼里的平静渐渐转为不可置信。

    他问:“你在说什么?”

    褚宜看着他这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但她没有这么做,只是转过脸轻快地说道:“骗你的。”

    “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孩见面?”

    褚偃则揉了揉太阳xue,声音有点儿疲惫:“还没定,等爸妈回来再说吧。”

    褚宜无声地点了点头。褚偃则又开口:“漪漪,这件事情我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候和你聊聊,但是今天确实有些晚了,你明天有安排吗?如果没有——”

    “有。”褚宜打断他,“我有安排了。”

    褚偃则轻叹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褚宜却说自己要去休息了。

    他沉吟片刻,和她道了声“晚安”。

    次日早晨刚过五点四十分,褚宜就醒了,她反反复复翻了几次身后,妥协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回房间后,连一点困意都找不见,躺在床上假寐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慢慢睡着。

    褚宜看了看时间,从凌晨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头不免有些疼。她重新躺下,透过窗帘看外边儿的天色。

    进入秋天,清晨五点多的天是黑蒙蒙的一片。褚宜伸手将床头灯打开,昏黄微弱的光线下,衬得此时好像还是黑夜。

    她闭上眼,听见外边的雷声闷响,没一会儿就往下掉起了雨点。雨势逐渐转大,褚宜的睡意被冲淡了,她没关掉灯,留着幽微灯光侧躺着想事情。

    她撒谎了,自己今天什么安排都没有,她只是不想和褚偃则聊那件事。

    “逃避......”褚宜喃喃道。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逃避问题,尽管自己已经很费力的去做心理建设,但是当褚偃则真的准备把这件事说个清楚,自己又不受控制的往后缩。

    她不愿意听哥哥平静的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也不愿意看他温柔甚至有些歉然的想要安慰自己,这些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只会无比清晰的提醒她:要学会“妥协”。

    越想越乱,头也开始隐隐的疼,褚宜把头蒙在被子里,无力地呜咽。

    褚偃则站在房间窗前,把窗帘拉开一半,看窗外的雨。

    他几乎一夜未眠,中途短暂的睡着了一小会儿,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也是雨天。正读高三的自己,在下晚自习后独自回家,走到一半却突然下起雨,他没有带伞,只好先去附近的屋檐下避雨。不知道等了多久,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孩儿朝这个方向跑过来,等跑近一看,竟然是褚宜。

    meimei撑着伞,站在台阶下仰起头和他说话:“哥哥,我找到你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褚宜把伞扔给他,俏皮道:“该你找我了,要快点找到我!”话音刚落就消失在雨里。

    褚偃则着了慌,冲进雨里找她却怎么都找不到,他颓唐的站在原地,听见雨点将伞面砸的劈啪作响,感觉到心脏像雷声一样劈裂,疼得他呼吸急促。

    下一刻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他回头,站在眼前的meimei并不是刚才的小女孩,而是高三时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褚宜。

    褚偃则想要问她,却先抱住了她,“你去哪了,我快担心死了。”

    怀里的褚宜笑着抱紧他,“哥哥,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说完她从他胸前抬起头,踮着脚在哥哥唇边落下一个极轻极快的吻。

    接着梦里的自己捧起meimei的脸,在她闭眼时低头吻着她。

    唇齿缠绵间,一道惊雷响起。

    褚偃则惊醒了。

    又一阵电闪雷鸣过后,褚偃则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的梦。脑中画面停在自己低头亲褚宜那一刻,他抬手摸向额头,摸了一手的冷汗。

    这样的梦让他无法再入睡,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褚偃则没有开灯,他在闪电断断续续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大口的透气。

    雨丝被风吹到褚偃则脸上时,他想:这是个罪恶的梦。

    褚宜醒来时是中午,雨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外面的地砖被太阳晒得留下一块块形状不规则的水渍,只有某一块玻璃上还有些没完全蒸发掉的水珠,正顺着玻璃向下流。

    褚宜换衣服洗漱后去了客厅,褚偃则正在厨房的料理台煮粥,见她出来,说:“中午好,想吃什么?我煮了粥,你先喝一点儿。”

    褚宜在桌边坐下,看外边的天气,“雨什么时候停的?”

    褚偃则把粥盛到碗里,放了勺白糖,“上午九点左右,那会儿你还没醒。”

    褚宜转过头,看向哥哥。

    “我中午不在家里吃,和朋友有约了。”

    褚偃则“嗯”了声,把粥放在她面前,说:“那正好,早晨没吃饭,你先垫补一下。”

    褚宜点头,拿起汤匙吹了吹,漫不经心的问:“哥哥,你今天不准备出门吗?“

    “目前没这个打算,”褚偃则坐在电脑前,边打字边说,“记得带伞,下午还会降雨,一会儿我去送你,你结束后联系我,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天都晴了。”褚宜放下汤匙,说。

    “嗯,也可以,但你结束后就联系我,太晚的话我必须去接你。”

    褚宜把粥喝完,说:“我会的。”

    褚偃则又“嗯”一声,继续手上的工作。

    褚宜倒了杯温水走到沙发旁坐下,她坐的位置斜对着褚偃则的方向,距离很近,抬起头就能看见褚偃则正敲键盘。

    他微微低头,正在专注于电脑上的内容,没有发现自己正在看他。

    褚偃则今天戴了副眼镜,他有轻度近视,平时不怎么见他戴,只有在办公时才偶尔会戴上。

    褚宜的目光缓慢下移。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长袖T,腕骨处戴着块石英表,表带并不很紧,会跟随手腕微微动作。

    笔记本电脑上的薄膜键盘被敲击的发出低微的“哒哒”声,褚宜目光有些好奇的往键盘处移动。

    褚偃则打字时指尖的动作很轻盈,他打字很快且很少退格。褚宜想起从前和哥哥打字聊天,他回消息的速度简直称得上是秒回,不论发来的文字是长或短,速度几乎没有太大变化。自己也因为打字速度跟不上他回消息的速度,慢慢地就转为发语音了。

    褚宜想着勾了勾嘴角,看向褚偃则的手。

    手指很长,也很细,指节很明显,相应的,他的手掌也比较大,但并不厚。有时褚宜会突发奇想,如果让哥哥装作女孩子,那么手是绝对不会穿帮的那部分。

    褚偃则的右手手背靠近合谷xue的位置有一颗痣,有时会因为手部的动作起伏陷在xue位处的浅浅沟壑里,看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褚宜注视着那颗小小的痣,走神时脑中浮现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她干涩的咬了咬唇,回过神猛喝了两口水,暗骂自己龌龊。

    这水喝的太急,刚咽下去她就呛的咳起来,咳了几声脸就红了。褚偃则听见声音抬头,看她正弓起背捂着嘴巴咳个不停,走过去帮她拍着背部顺气,无奈道:“怎么呛成这样,喝慢点......”

    褚宜好点儿了之后,一边点头一边说:“抱歉。”

    褚偃则去倒了杯水给她,问:“好些了?”

    她点头,接过水慢慢喝了几口。

    “咳得脸都红了。”听见褚偃则说话,她抬手摸了摸脸颊,脸上的温度让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红,她手背贴着脸颊,心道褚偃则想多了,自己脸红很大原因是自己几分钟前的幽思绮想太过放浪,而被呛到也是因为这个。

    放水杯的时候,褚宜无意瞥到褚偃则的右手,没来由的干咳了几声,迅速闪开视线回了房间。

    雨后一出太阳,地面的水汽被蒸起来就闷热的令人烦躁,于是褚宜出门时换了身过膝的裙子。

    因为刚才撒的谎,她只能出门找个地方把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耗掉。褚宜朋友不算少,但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能放松下来静坐聊天的并不多。自己在出发前联系了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大家都十分凑巧的今天没空。

    思来想去,褚宜决定去距离家较远的咖啡馆坐一下午,她走时带了本书,正好可以借此消磨时光。

    褚宜下车后,跟着手机导航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那家‘留夏咖啡’。她进去后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到桌上的立牌印有点单的二维码,打开手机扫码。

    “您好,实在抱歉,今天店里暂时无法手机点单,麻烦您用菜单——”服务生将咖啡单递给褚宜,“......褚宜?”

    褚宜抬头,微微惊讶:“裴江?”

    面前的男生点头笑道:“你一个人吗?”

    “嗯,你在这里上班?”

    “对,我表姐开的店,正好假期,我来帮几天忙。”

    褚宜点点头,低头看菜单。

    “你看看想喝什么?”裴江说。

    褚宜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咖啡的话推荐美式,果汁有话梅芭乐汁。”裴江边说边指菜单。

    褚宜听了摇摇头,说:“没有奶咖吗?我点一杯卡布奇诺。”

    “有是有。”

    “嗯?”褚宜抬头,表情有些疑问。

    “有奶咖,但都是牛奶,没有燕麦奶了。”

    她一直是乳糖不耐的体质,平时喝咖啡加的都是燕麦奶,一点儿牛奶都不能喝,这个事儿和她关系比较近的人都知道。裴江不推荐奶咖,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乳糖不耐的?

    记忆里,褚宜从入学到现在和他的交集是屈指可数,除了学校平时一些必要的交流,私下也没说过几次话。

    “这样啊,那就美式吧,正常冰。”褚宜点点头,将菜单合上递给裴江。

    裴江接过去,冲她一笑,说:“稍等片刻。”

    一杯少冰美式快要见底的时候,外面又开始掉起雨点儿,褚宜听到玻璃被雨点敲打的轻微“噼啪”声,脸转向窗外轻轻叹气。

    又下雨了,今年国庆节沪城的雨总是下不完,这样长日连绵的雨遮住晴朗,像是要把一切明媚的东西全扼杀掉。

    她双手掌心贴着一杯只剩四分之一的冰饮,杯底的冰块被掌心温度化掉不少,只剩零星的几片浮冰碎片,在深褐色液体的表面无意义的旋转,直到完全融化再融合。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连续第三个人推开时,褚宜终于感到冷,松开半空的杯子打了个冷战。

    带出来的书已经读完,剩下的时间要怎么消磨掉是个问题。褚宜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裴江,准备和他闲聊两句的念头顿时没有了。

    百无聊赖,她第五次看向手腕处,表盘的指针正显示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又要叹气时,褚宜顿了一顿。

    上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是什么时候的事?

    褚宜努力的回想。好久了,上一次频繁地看时间,是在高考考最后一科时。闷热的天气、不断闷响的雷声、教室里“沙沙”的写字声和纸张翻动的摩擦声,以及胃里翻江倒海的痛感,这些拼组成一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匣子,仅有的通风口却被潮热的湿意顺着通道灌进来,连呼吸都变得粘稠。

    她数次看向前方黑板处的黑边白底时钟,敏感的知觉最大程度的反馈出疼痛和反胃。监考的老师问她:“同学,你是不是难受?”

    “对,我难受。”她松开咬的发白的下唇。

    “我很难受。”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落在桌面的时候,褚宜呆呆地低喃了一句。

    此时相似的感觉无以名状,她甚至有点恍惚。

    她问自己,你准备怎么办呢?不光今天,还有接下来的几天假期也准备这样挨过去,然后逃命似的躲回学校,减少回家的次数,就只是为了逃避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仅仅是一次聊天而已。

    窗外的雨滴越下越大,街上有些没撑伞的拔腿往屋檐下跑,咖啡馆一楼透明窗户外站了两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站在窗前,瞬间挡去了些光亮。

    褚宜回过神,这样类似于死局的问题她无论想多少遍都束手无策。

    抬头的瞬间看外面站了几个人,正觉得背影似曾相识的时候,深色衣服的回头,看见在对面只有一窗之隔的褚宜,一脸惊喜,抬手敲玻璃。

    褚宜循声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女生冲自己笑着打招呼。

    窗外的女生是她在学校社团里认识的学姐,叫李相颜,这个学姐的性格相较于自己,完全可以称得上“社牛”,她也因此朋友很多。

    李相颜很热心也爱笑,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就像一对月牙,十分讨喜。前段时间社团里有些事情褚宜请她帮忙,后来一直没时间答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了。

    褚宜招手,示意她进来。

    李相颜犹豫片刻,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推门进了咖啡厅。她在褚宜对面坐下,弯着眼睛笑道:“小褚,你一个人啊?”

    褚宜点头,“学姐是和朋友一起吗?没带伞吗?”

    “都是社团里的成员,还有两个发小一起,”李相颜撇嘴,看向窗外,“出门着急没带伞,谁知道七八个人没一个带伞的......”

    褚宜听了无奈的笑,说:“我这有伞,你先拿着用,我晚上有人来接也用不着伞。”

    李相颜看着褚宜递来的伞,无奈的笑,“谢谢小褚,不用啦,七八个人,你就算是有三把伞也未必够用。”

    褚宜听了也只好作罢,将伞收起来。

    “你和我们一起吗,我们要去KTV来着。”

    褚宜摇摇头,婉拒她。

    李相颜又说:“没事的,大家都一个社团的平时都认识,我那两个发小都是女生很好相处的,一起走呗。”

    褚宜正要再次拒绝,下一秒窗户被敲了两下。

    李相颜会意,边说边朝外边儿的女生比划:“马上马上。”

    “小褚,我得走了,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吗,人多点多热闹啊,走嘛......”

    褚宜又看了眼窗外,随后点了点头,说:“好,我和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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