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五、
南南谈恋爱我们没有管,但结婚就要好好考察了,我们俩晚上在电脑上把准女婿的论文全调出来逐字逐句研究。 “嘁,”我指着致谢嫌弃道,“看这,谢谢女朋友齐观南在这期间对他的帮助和照顾,南南在家可什么也没干过。” 他的重点则放在别的地方:“这个年轻人的政治倾向……” 我不明白:“他一个学物理的有什么政治倾向?” “每个人都有政治倾向。” 我嗤之以鼻,又嫌弃道:“禄蠹。” 贾宝玉称呼一心谋求官位的贾雨村之流为禄蠹,我也总这样称呼齐国阳,可我知道他和这些人不是一路的,我曾经在一个春节窥到过冰山一角。 他总是忙,连春节也不能回京,于是我又一次带着南南北上去找他,我还带着一个任务。 “朝中有人好办事,你弟弟这次中了标,你就算了,让舅舅给我们南南包个大红包。”爸爸坐摇椅上乐呵呵地说。 我断然拒绝:“我开不了口,我们俩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只差一张离婚证了。” “废物!满心里只有你那点小情小爱,婚姻是什么?是利益共同体!” 我讽刺道:“您研究历史研究了一辈子,就研究出了这个?我水平不够,我是不知道什么利益共同体的。” “你!”老爷子气急败坏了。 “别这么说,”mama出来打圆场,拍着我的手道,“你想岔了,就算没有你兄弟,他们就不用路灯了?你不过就是多说一句话,就略提一提,又没让他一定选你兄弟的单位,最后不是还要看招标文件嘛。” “对对对,你妈说的对。” 可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不知道怎么反驳,我一向是没有什么政治头脑的,看着mama慈祥的脸云里雾里地点了头。 来了哈尔滨我才真正犯了愁,这辈子还没开口求人办过事呢,更何况是求他,见了人一鼓作气说出来就算了,可他没在家。 “到了年底最忙,您要去哪跟我说,书记说让我带您到处转转,这到了年末还有满族的大集,您一定没见过。”司机边开车边说。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致谢。 到了半夜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我拉开窗帘看,几道耀眼的车灯光晃晃悠悠慢吞吞地照进了院子里,我想了想下楼去迎。 他十分吃惊:“你怎么还没睡?” 我也吃惊,皱着眉毛问:“你在车里怎么弄的?”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看上去是雪花被车的暖风吹化了,衣服也是,我帮他把衣服脱下来,又拿毛巾让他赶紧去洗澡。 “等等,我先吃点东西,又冻又饿。” 不多时秘书送了饭过来,高油高盐高碳水,我看他狼吞虎咽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人胖了,我一直当他人到中年胡吃海喝才胖的,其实越忙越累才容易胖,这个时候人需要高热量高碳水,吃了又接着睡觉,哪能不胖。 看他这个样子,我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卑鄙,于是没有开口。 到了第二天,他还是忙,司机带我和南南出去玩,确实是热闹,只买北京没有的东西,腊rou白rou买了一堆。 “我们年夜饭就吃这个!”南南很开心。 回家我把它们放进冰箱里,冰箱的崭新程度让我吃惊,我问他:“你这个冰箱是从来没有用过吗?” “啊?”他从文件上抬头迷茫地问。 我无奈摇头:“给你冰箱里面放了点吃的,都是半成品,你要是回来晚了食堂没人你就自己做点吃。” “哦。”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进去,看了眼如冰箱一样崭新的厨房,心想要去超市买点酱油醋,我心里特别膈应,这是不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讨好他呢?我被自我和家庭拉扯着,在这样的感觉中,mama打电话过来催了。 “说了吗?” “mama,我……” “你有出息我不cao心,我就是不放心你兄弟,他从小就被耽误了……” “好好好,你别这样,我今晚就说。” 我吞吞吐吐察言观色了两天,饶是他神经再粗也察觉到了,吃了饭把他的存折拿了出来。 “这是我的积蓄。” 我讶异道:“我要你的钱干嘛?” 他试探道:“我看你,好像在为了什么事犯愁。” 我撇嘴,随手拿过他的存折看了一眼,余额让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拍回到他怀里。 再拖今天又要浪费了,我睡前鼓足勇气说:“我觉得有点冷。” “嗯?”他起身道,“我去看看暖气片是不是不热了。” “不,”我拽住他的睡衣问道,“你能给我暖暖脚吗?” 男人的身体温度是比女人高的,我背对着他被他抱在怀里,脚就放在他的脚背上。 “你胖了不少。”我实话实说。 他立刻和我保持一点距离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把父母交代的事说了一下,回头问道,“可以吗?” 他为难地抿嘴,片刻后说:“你别管了行不行,我来处理。” 我懂了:“你不答应是不是?” 他继续为难地摇头。 我要尴尬死了,假笑着从他被窝里钻出来,转移话题道:“我觉得暖和过来了,睡吧。”说完盖被子翻身睡觉。 我脸面尽失,于是第二天和南南商量道:“我们回去和姥姥姥爷过年吧。” 南南皱起了鼻子,下意识去看她的爸爸,他低头不语,片刻后抬头说:“我送你们回去。” 那只是回京的借口,我回了北京又不好意思去见父母,直到二十九那天去父母家送时鲜,今晚就过年了总不能骂我吧,没想到他们不止没骂我还喜气洋洋。 “国阳说他要下乡调研,让你们娘俩过来过年,我们一直等到现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说的?” mama想了下:“二十六吧,我卤rou那天。” 那不就是我们回京那天,我觉得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还说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说你兄弟那事,说他帮不上忙,让我们不要怪你,你也做不了他的主。” 我奇道:“那你不生气啊?” mama笑了笑:“给你兄弟留了点钱,让他搞好产品质量,说什么打铁还得自身硬。” 我追问:“多少钱?” mama说了一个数,有零有整,恰是那天我在存折上看到的余额。 “这个傻子。”我骂道,拿起包跑了。 我到哈尔滨的时候已经黄昏,小区也好大院也罢,连树上都挂着灯笼,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空气里都是鞭炮烟花的硫磺味,想必屋里飘着年夜饭的香气,而他的饭桌上只有一桶泡面。 “爸爸,你年夜饭就吃这个呀?”南南吃惊地问。 他手足无措把泡面往桌子下面藏:“食堂今天下午放假回去过年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接过泡面,越过他去厨房,抱怨道:“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记在心里,我是不是跟你说我把吃的放冰箱里了。” “我没……我忘了。” 腊rou用干辣椒炒了,把腊鱼蒸上,白rou也一起蒸,蒸出来浇上蒜泥,血肠酸菜乱七八糟炖了一锅子。 做完以后我习惯性自谦:“没有青菜,将就着吃吧。” “哦,没关系,初二食堂就开门了。” 我没好气地把他的筷子夺过来,指挥道:“我这是谦词,化腐朽为神奇地给你做了一顿年夜饭,你,作为坐享其成的人,夸我,now。” “哦!你……” 我无情地打断:“晚了,一千字的手写表扬信,双语,初一之前交给我。” “哦。” 谦词他听不出来,玩笑话他自然也听不出来,我和南南因为春节联欢晚会乐得前仰后合,他坐着小板凳在我们旁边抓耳挠腮写表扬信,东北饮食博大精深,一些专有名词,比如血肠,连英文词典上都没有,于是他在那里念念叨叨地生造,比小品好笑。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