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蛛网般的锁链陆续将众人缠绕着拉上去，巨兽周围惊呼不断。而圣骑士们明显已经习惯骑士长这种作风，他们甚至知晓该如何婉拒锁链热心的帮助，早就自觉地行军到巨兽身体上列队。 也有喜欢这么玩的，铃彦姬欢呼一声被锁链拉上去，途中还给须佐之男比了个拇指：“这招帅，回来教我。” 须佐之男伸出拇指比回去：“没问题！” 他习惯照顾小孩，顺手就搂着荒和御馔津跳上巨兽，蛇神竟然早就在那里等待。二者被他放下来以后互相搀扶着站稳，想了想又干脆坐下。 八岐大蛇看着还在往巨兽的身体上增加的神殿众人，询问道：“须佐之男，我不记得高天神族有这样多。” 月读刻意收拢过重生的众神，令他们聚集于此。但说到底重生的神族并没有多少，神殿人员主体显然还是非神者。按须佐之男的作风，他没为了减少风险只带着荒过去就不错了，怎么还带着所有人一起去？ 须佐之男说：“只是带孩子们去道别。” 没过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伴的缘结神和铃彦姬也在巨兽的身体上跑够了，两人很是乖巧地一起过来，规规矩矩地坐下，听须佐之男讲目前的情况。不远处思金神正在为脾性各异的苦修士们头疼，须佐之男决定少给他添一项麻烦。 听完几人的身为神族的身份之后，缘结神犹豫着开口：“现在神力浓度好高，我已经想起来了点什么，剩下的我可以慢慢想，不会很久的。” 须佐之男不动声色：“哦？缘结神当年总是在星海寻找异世之物，那些东西确实每一件都让人印象深刻。” 缘结神哪知道自己捞到过什么。今夜的月光是预言之神的力量，在漫天神力下，她想起来点什么不假，但真的太少了，少到在须佐之男说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记忆中那如水又如光的清波是星海的海水。 铃彦姬颔首：“我也想起来了，我曾经在高天原陪着缘结神钓鱼，那时候她捞出来了特别没用的东西，还气得大哭说自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女神。” 御馔津跟着应是，她变不改色但语出惊人：“没错，我也记得缘结神被……男○○○器吓得大叫，因为太丢人了都没敢跟你们说。” 八岐大蛇忍着笑，须佐之男假装惊讶：“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那都是曾经的事了……不要小瞧我，现在要我画出来都没问题哦。”硬着头皮假装自信，缘结神胡乱地应付过去，又忍不住露出泫然若泣的表情，“……我们一定要去处刑月读吗？” 须佐之男怎么会不知道她们勉强自己说这样笨拙的谎是为了什么呢，但他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并非完全是处刑的问题，而是月读……”须佐之男纠结着不知从何说起，这时他们身下一动，是神殿众人全都乘上巨兽的身体，于是巨兽起身向着神殿的地址飞行。夜风吹乱了须佐之男的金发，他理理鬓发，将想说的一切吞入腹中，最后只爱怜地安慰孩子们：“很快就会结束的。” “结束后就会成为噩梦，永远留在记忆中。”八岐大蛇吓唬小孩，“小女神们，你们应当已经想起，神族永远不会遗忘这件事。” 须佐之男抿唇。 八岐大蛇说：“怎么这就生气了，你算计我，我都没有生气。” 蛇神所说的算计，是须佐之男划破他的皮肤将蛇血暴露，以至于神殿找到他的踪迹。追讨恶神是神殿的头等大事，为此制作了不少相关的仪器，也有专人看护示警，哪怕相隔万里，神殿还是很快发现了八岐大蛇这种邪神堕神的血液。对身负光明神力的他们来说，到附近城镇的位置再找到狭间就很简单了。 看须佐之男还是不说话，八岐大蛇决定哄一下，在狭间的这些天他已经学会了更多。他执起须佐之男的手，似乎要行一个吻手礼，须佐之男面无表情，似乎要看看这个有常识但不多的神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但最后蛇神只是吻在自己的拇指上，抬头若无其事地说：“怎么，我做的不对吗？” 须佐之男嘴角抽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 但不是因为蛇神故意营造暧昧气氛又让他失望，而是八岐大蛇的动作让须佐之男想起往事。并且须佐之男觉得八岐大蛇是故意的。 “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这种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有点……”须佐之男本来想说恶心和变态的，最后还是说，“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八岐大蛇笑道：“你不是接受的很好吗？” 说着又拉过须佐之男的手亲了一下，这次没有故意诱导对方想起什么，只是情人间亲昵随意的那种亲法。 === 高天原被云雾包裹，太阳不降下光辉，再加上此前对阵伊邪那美时天空中翻涌的种种灾厄，神族死亡时倾盆的暴雨，接连的异象令人族惶恐不安，明明是曾经开拓世界的强韧生灵，却似乎在短短几周内精神就变得孱弱无比，人族跳起神乐舞祈祷神明归来，请求神明为他们照耀前路。 此时天照终于净化好自己的神力，重新出现在人世。纯净的祈愿之力流入身体，让太阳女神也感觉到温暖。 她此次现身于人前却是人族最后一次见到神明，神王宣布高天原封闭。因为她无法伪造出众神，未免被发现真相，只能粗暴地切断联系。 天照自己的神力不足以温养所有神族的神格，没有人族会向陨落的神明祈祷，为了得到人类的祈愿之力，天照决心以神格为媒介处理所有的祈愿，施给所有的信徒神术，以维持人世对众神的信仰。 八岐大蛇觉得有趣，他完全不担心，毕竟须佐之男这种级别的神族恰好就是那种纵使陨落也会被世人铭记的强悍神族。 “你们一直说我是一位狂徒，可如今看来，神王大人比我要狂妄许多，居然要赌自己能以一己之力解决世间千万种因果。”八岐大蛇喜欢看没有其他道路的赌徒押上所有，他的语调都变得更加黏腻，“真是疯狂啊……蒙骗你的子民，将他们绝望的权利都夺走了。” 八岐大蛇心想，虽说天照现在不用摒弃爱恨以自身为无善无恶的砝码，但找回的微笑和流泪的能力是不是多了些许呢。天照那张美丽端庄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那种表情，与释然欣慰之类的东西无关，倒是跟八岐大蛇以前经常露出的笑有几分相似：“这世间因果会将我和他们纠缠。” “是要将你的子民拉回人世，还是会将你自己拉入地狱？” 天照反问道：“蛇神，你屡次犯下重罪，这份因果又能否在千年内消解呢？” 是那声称要处刑罪人将因果归于自身的处刑神会先回来找自己，还是世间更多因邪神乱世而出现的死者会来找自己？似乎哪种都很不错。蛇神轻笑道：“我很期待。” 也不知道天照是否听到了这句话，她耳边一直回荡着诸神离去前温柔的吟唱，神王侧耳聆听，又听到来自人世虔诚的祈愿，声声凄楚动人。 只要等待千年……只要等待千年就好。天照如此坚信。 女神一步步走到高天原的边沿，长发在风中胡乱飞舞，似乎她本人会被大风吹落悬崖，但神王一直稳稳地站在原地，她在残破的高天之上张开双臂，此时的笑容有几分恍惚：“向我祈求光明的前路吧，向我祈求千年的和平吧，我全都会带给你们！” 蛇神突然感觉自己这千年的等待期间似乎有点乐子可看了。 天照日日夜夜聆听着世间的祈愿并降下神力，将祈愿之力灌入众神的神格，因为受不了八岐大蛇对须佐之男神格似乎要抢夺般直白的注视，神王干脆将须佐之男的神格融入自己的身体。 她忙碌起来的时候，八岐大蛇没人陪着说话，只好看看天，看看高天原的地面和枯枝，那些永不凋零的花在得到神力的庇佑时没有枯萎自然没有新生，现在它们没有被神力修复，那些花只有枯萎仍旧还是没有新生。蛇神捡起一枝注入神力，花朵随他心意绽放和凋零，八岐大蛇只在一开始觉得有趣，很快就失去兴致，将枯枝抛回原地。蛇神久久看着人间，即使不使用神力注视，他也能看到大地在春日泛出翠色，冬日覆上霜雪，那里有他想要的更迭和不同，但为了和须佐之男的约定，蛇神只好努力忍耐。 太阳女神不主动以自己的光明令万物生辉，高天原连花朵都不会主动绽放，自然更没有四季更迭。八岐大蛇一开始并没有控制自己的睡眠，他数着日子，不愿错过自己可以拥有的种种趣事。心血来潮的时候，蛇神自告奋勇地要帮天照的世人完成祈愿，在高天原上眺望人世还是太模糊又太遥远了，就算付出神力也好，他想透过人族的眼睛去近距离地看点什么，他不需要信仰和祈祷，所见的美景就是世人给出的报偿。 天照哪会信任这种连他自己的老婆都会气得追着他打的家伙，毫不客气地吐槽：“你这种污染源若要回应祈愿也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残次品。” 八岐大蛇冷笑道：“你这种老旧又没用的许愿机器还好意思说，从伊邪那美身上吞下的神力早就用光了吧。” 这么拌着嘴也算是有乐趣，但千年实在是太久了，就连神也会感到疲惫的时候，于是女神决定在梦中完成祈愿，身体只做照耀和净化人士的太阳。她再也不会有又困又睡不着的日子，只有断断续续的沉睡。 天照偶尔苏醒时两人还是会搭话。她第一次沉睡又醒来的时候，蛇神正坐在高天原边沿的某处。 天照光看外表是一位应该被守护的美丽女神，但实际上她单手就能把高个子成年男子体型的八岐大蛇拎走，自己在原地坐下来：“你抢了我的位置。” “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这里又不是你的神王座。我都没有嫌弃你，你居然嫌弃我。” 嘴上是这么说，但八岐大蛇确实是故意的。蛇神知道曾经高天原三贵子会一起坐在这里眺望人世，预言之神和处刑之神一左一右地坐在光辉之神身边，脚下是无边的云海，神鸟收敛翅膀，温顺地依偎在神明手边。须佐之男很喜欢这个位置，说他们曾在这里看过人族将荒野变为一座繁荣的城镇。虽然又是千年过去，城镇早已毁灭，但八岐大蛇也不讨厌这个视角，在人世的春日时，远山朦胧的线条能与最美丽的女神的曲线相媲美。 那时他们几人会说些什么呢……想想三贵子或许会在这个位置十分少女心地晃小腿，八岐大蛇突然有点恶寒。须佐之男一个人晃还有点看头。 天照受不了诡计多端的男同○恋，正常来说不都是美女晃腿赏心悦目吗？ 蛇神嗤笑。你的腿有他的腿长吗？ 天照一直忍耐着没跟他接话，只用眼神表露出大量鄙视。 她鄙视了一会儿蛇神，转头看向熟悉又陌生的人世，光裸的小腿插进云间晃着，将雪白的云雾搅散。沉默许久，天照突然说：“我的军师只是看上去冷漠，实则比我要温柔坚强许多，若他守望人世千年，定然不会像我这般……而我的神将是世间最无所畏惧的那个，最坦率，最温柔，爱他是一件幸福的事，你有感受到吗……蛇神，我想念他们，想要他们在这里陪着我。” 八岐大蛇脸上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带有满满的恶意，他用那双属于蛇类的瞳孔盯着她：“怎么不让‘祂’陪你。” “你看到了。”天照并没有多意外。 八岐大蛇语气中带着满足，他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天照没有看他，只说：“我也曾自认全知全能。” 神王沉睡时没人跟蛇神抢位置，天照意识全无地悬浮在太阳之中，八岐大蛇站在太阳之下，直到今日仍然认为须佐之男的雷光比世此世的太阳更加耀眼。 明亮的光球之中是女神的身体，其中有须佐之男的神格。天照所说的爱与幸福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划破她的身躯，将须佐之男的神格取出放到自己的身体里之后能不能体会到呢？就像须佐之男的眼睛永远留在八岐大蛇的身体里，永远注视着自己，只要想起这件事，蛇神的胸口就会涌出一股温热。若自己可以将须佐之男的神格从天照手中抢夺过来，那种感觉会不会足以让蛇神的身躯被雷火烤热？须佐之男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因对方而目眩神迷，因爱而生的幸福是曾经体会到的那种神魂颠倒吗？因爱而生的恨又是什么，是这种想要让对方也体会千年无爱无恨的无趣生活的感觉吗？ 八岐大蛇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他想到了很多有趣的法术，决定让须佐之男陪自己尝试，以此作为最微不足道的补偿。 蛇不会眨眼，但是神族与人相似的身体可以。蛇神在群蛇的盘缠间闭目，等待与须佐之男在梦中再相会。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