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未来
其实现在阮云筑到底在想什么,白露大概都猜得到。 若说是从前少年时期两人对彼此还存有不少误解,那现在几乎可以说对对方了如指掌,再者阮云筑这些年来性子几乎没变,白露可以在看透爱人这方面偷个小懒了。 比如她今日进门讲了几句后就察觉到阮云筑似乎有些低气压,但她暂时想不出理由,既然对方没打算主动讲,她也打算先绕一会圈子。 “今晚吃什么,你来做?”白露在阮云筑怀里扭了扭,试图从她怀里挣脱出去。 没成想阮云筑并不顺着她的意思,反而把她圈得更加牢固,白露眨巴眨巴眼,突然飞快在阮云筑唇角吻了一下,而后凑近她故意恶狠狠地,“你是不是不开心,嗯?骗我的人一辈子吃不到杏仁饼。” 阮云筑笑了,到了这一步她哪里还有半点不开心的情绪,但依然老老实实把事情告诉了白露。 白露意外也不意外。 她不意外阮云筑因为校长的事苦恼,但意外在于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追到这里来。不过也是,白露细细想,要是无所谓的话或许对方早就不再写信纠缠了。 “他是外籍,”阮云筑一脸疲惫,“况且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能把他怎样。” 白露见她面色不好,心里跟着着急起来,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拉着她的手劝她,“不管怎样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的,小筑。”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继续不理他,他既然当初能得到我的消息,信寄去过学校,他就也一定找得到学校......”阮云筑咬了咬下唇,下半句话她实在不想说,从来都没有宗教信仰的她第一次忌讳起来。 “你担心他找到家里来。”白露替她补全了下半句话。其实她对校长没有什么惧怕的情绪,只是觉得是一件很黏人的膏药,烦人得很。毕竟算算时间,校长年纪也实在很大了。“你觉得他会是找你讨钱吗,向你讨要当时培养你的报酬。” 阮云筑没反应,当然了,她也不知道。 “要不你去见他一下吧。”白露试探着说了一句,说完后她心里也没底,“虽然很冒险,但似乎除了找他本人谈谈以外,没什么别的办法。” 阮云筑手指在白露手背上摩挲着,话是这样说的,阮云筑其实也知道,只不过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而已。 “你别担心啊,”白露凑近她,语气温柔,“现在有我在呢,我陪你去。” 话虽是这样说着,阮云筑断然不会允许白露跟她过去的,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白露无关,到了最后也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阮云筑似乎心里还把自己当成了当初那个女学生,所以对校长有着一种逃避心理,但现在不同了。阮云筑深深呼吸,鼻息间都是另一个人身上淡却好闻的味道。她总要一个人独当一面的。 整个夜里阮云筑都睡得不踏实,虽然她能感觉到身边那个暖呼呼的人正贴着自己,但好像梦魇似的,身体的知觉都在,意识却像坠入寒冷冰窖,醒来后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最后看到白露像只猫似的,懒懒地贴过来抱着自己问早安,阮云筑也就放下了莫名其妙的情绪,认为自己只是神经过分紧张了。 “下了班去吗?”白露把叉子和碟子推到阮云筑跟前,“我去学校找你。” “嗯,不用了。”阮云筑挑起一块酱料抹在了白露的碟边,“你在家里等我吧,不是什么大事。” 白露笑了起来,她也是担心阮云筑神经紧绷,现在听她说“不是大事”她自然也替她松口气,于是放松地叮嘱,“好啊,我多买点菜,做些好吃的。” “不用,你在家休息。”阮云筑拍拍她的手背,“明天是白露,解决这件事,我们明天出去吃,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餐厅。” 从前,很久的从前阮云筑就追问过白露的生日,后来将自己的事告诉她之后,白露自己都快忘了这些事,毕竟她从不觉得生日有什么可快乐的,但听阮云筑这样说了,她竟也期待起来了。 “好啊。” 很多年没见到校长,阮云筑对他的长相却记得很清楚,毕竟他不同于亚洲人的面孔,阮云筑想要记住他也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后来回忆起那天,阮云筑只觉得一切都模模糊糊,校长那张脸她真的想忘都很难,他说话的语气同从前一样,他慢慢地问自己怎么不回信,之后又夸奖自己好好地长大了,他又说你早说你想教书,当时我就帮你回香港来教书了,你在那里长大,继续在那里也更安心些。阮云筑知他讲旧情,顺着他的意思表达了感谢,他却问,你一走了之,打算怎么谢? 不知道是不是阮云筑的错觉,校长一向说话做事慢条斯理,今天也差不多,但语气却透露着一些急切,也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想要急着抓住些什么?阮云筑此刻还不知道。 直到校长抓住她的手,她才知道老人的力气也是很大的,但终究敌不过年轻人敏捷,阮云筑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了白露之前送给她削笔的刀。 白露一直坐在窗边,天都黑下来了,她也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连房间里没开灯她都忽略掉了,一直到了夜里,门口才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 “小筑。”白露小跑着到玄关处,冷不防撞入一个怀抱。白露陷在熟悉的怀里,悬着的一颗心开始放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多问,阮云筑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下来,紧紧地抱着她。起先白露没当做一回事,但却感觉到,阮云筑抱着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怎么了,小筑,怎么了?”白露看不真切阮云筑的脸,伸手想要去拍开玄关的灯,却被阮云筑制止了动作。 “没怎么,别开灯,”阮云筑抱着白露,动作不变,“再抱一会。” 白露感觉到自己腹部衣服布料凉凉,伸手去摸一片湿润,她愣了一下,急地去摸阮云筑的身子,想要检查一下是否受伤,阮云筑按下她,“不是我的。” 那之后很久,两个人没有言语一句,却好像互相可以知晓心思,她们依偎在一起,裹着毛毯坐在窗前,房间里黑黑的,这会儿天气并不很冷,两个人却还是需要紧贴在一起,从对方那里汲取一丝暖意,直坐到了太阳渐渐升起。 熬了一夜,白露哑着嗓子,“那个拾柴的人,是白露前一天从山上滚下去的。” 她突然感觉,她一直以来埋怨命运可能不太对,也许有问题的是自己才对。 或许二十三年前的白露那天自己就不该被捡走,她那日该死的,老天叫她死,自己却侥幸遇好人捡回一条命,大抵是阎王爷就此迁怒了她身边一切对她好的人,同时也不想让苟且偷生的自己好过。 阮云筑没看白露,也没说什么,白露也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仿佛刚才从没人讲过话,阮云筑只是用毯子把两个人裹得更紧。就像是几年前,白露赤着身子抱她那次似的,那时两人也是这般,懵懵懂懂的用毯子拉进两人的距离。 “之后怎么办?” “从前如何,今后依旧。” 白露看了阮云筑一眼,抿抿唇。 “如果那样,当然是最好了。” END.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