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失望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无论什么都会变成养分，直到这个种子发芽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她不信任周湛，他同样不信任她。

    他那句“把我推给别人，你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玩？”彻底激怒了随悠。

    在挂断电话后，她发了条短信给他：“我如果真想玩的话，根本不用你批准。”

    发完觉得气势有些弱了，又加了一条：“既然你觉得我爱玩，那我就玩给你看。”

    说完便关了机。

    荷兰妹又点燃一根香烟，想递给随悠，却见她满脸都是泪。

    “你怎么了？”荷兰妹吓了一跳。

    随悠扯过被子，盖住头，开始嚎啕大哭。

    到伦敦已经一年，除了在机场送走周湛那一次，她还没哭过，可今晚，长时间的孤独，情绪紧绷，委屈，所有情绪堆积在一块，她终于爆发了，哭得不能自己。

    异地恋总是以信誓旦旦的承诺开始，又在频繁的猜疑争吵中结束。

    随悠没有信心她跟周湛会是意外。

    光是一条无法长时间陪伴她在旁就已经让她对这段感情的存亡打了个巨大的问号。

    这边，周湛收到她那两条短信后，立即回拨她的号码。

    在听到机械女声提醒机主已关机后，他太阳xue突突地疼。

    异国恋比异地恋更难的一点是，假如她还在国内，他可以说走就走去见她，去哄她，哪怕点些她爱吃的外卖，或送个她喜欢的礼物去讨她开心。

    但眼下，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遍又一遍打她电话。

    周湛了解她，她是受不得一丁点激将法的，既然她说了“我就玩给你看”，那她一定会去做。

    此时外面烈日当空，周湛却觉得自己置身于冰窖中。他后悔今天对她说了重话，他害怕他们的关系由此结束。

    电话响了，他连忙看向屏幕。

    不是她，是高晓棠，他想也没想便挂断。

    她怎么会怀疑他跟高晓棠有什么，但凡她对他了解多一分，就会知道他循规蹈矩18年，只为她破了例。

    随悠把那部跟国内家人联系的手机关了一星期，她把这当成对周湛的惩罚。

    这一星期里，她心不在焉，频繁走神，美景美食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天，在摩纳哥过马路的时候她险些被车撞。

    因为这一次差点酿成的车祸，她把它当成神的指引，或许是她对周湛的惩罚太重了些，祸及她自己了。

    随悠回到酒店，打开那部手机，因为长时间没开机，手机已经快没电，她充上电后，屏幕亮起，满屏都是他的短信提醒。心揪着，手也微颤，随悠打开他发来的短信。

    最初，他还有些许理智，跟她分析眼下两人的状况，他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他实在太害怕失去她。

    后来，他发了很多星星的照片，视频，他也出现在视频里，抱着星星向她道歉。

    最后的最后，他只剩下每天好几句的对不起。

    随悠一条一条信息翻阅过去，鼻子越来越酸，眼泪啪嗒落在手机屏幕上。

    就在这时候，他的电话进来了。

    周湛忘记自己给她打了多少次电话，反正一有空就打，每次都盼着她能接起，然而每次都失望。

    可这一回，终于不再是那道机械的女声。

    “喂？”

    久违的声音，周湛拿着手机的手在抖，他给女儿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女儿的卧室。

    “喂？”随悠又叫了声。

    周湛关上门，这才回话：“是我。”

    “给我打电话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在星星房间。她睡着了。”

    随悠这头沉默了一会儿，她哑声问道：“星星最近好吗？”

    “她很好，就是……”周湛答。

    一岁多一个月的星星最近开始看动画片，她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家里有爸爸，爷爷，奶奶，但是没有mama。

    她会发“mama”的音了，总是无意识地就开始喊“mama”。

    “就是什么？”

    “她应该是想你了。”周湛久久才答。

    随悠的心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疼得厉害，可她脱口而出的却是：“那没办法……”

    周湛闻言，脸色白了白：“她一年没见到你了。”

    “你是想我回去吗？”随悠打断他，问道。

    周湛还没开口，她又说：“我现在能怎么做？你告诉我。”

    “我不就一个星期没跟她视频聊天吗？为什么你要说得……”她呼吸一窒，情绪有些激动：“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不负责任，只顾自己爽的mama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在道德绑架我。”随悠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

    “你是她mama……”周湛沉声道。

    “所以呢？我现在就只剩下mama这个身份？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周湛，你是想让我放弃这边的学业回国带孩子对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抽空……回来看一看她。”这一刻，周湛突然觉得精疲力尽，方才电话接通的欣喜已经不在，只剩下有口难言的苦涩，和疲累。

    “看完之后呢？陪她几天我又要走……”随悠不敢想那个场面，她的星星或许会哭得撕心裂肺，而她一定也会。

    分别，在随悠18年前的字典里，这是个无法感同身受的词汇，她根本不知道分别是什么感觉，可18岁后的她，却每天都在尝离别的苦。

    为什么要让星星这么小就尝到这种苦？

    她当然也想孩子，但她从来不认为陪伴十天半个月又毅然决然离开对孩子来说是好事。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她每隔几天就会跟星星视频，为什么在他口中，就成了……一年未见？

    电话还在接通中，但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随悠挂断了电话，她突然觉得周湛很陌生，很冷漠。

    也许在他心里，她现在真的只剩下一个“随星mama”这个身份。

    今天，她原本是想告诉他，她申请到B大了，她终于可以去念本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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