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战争的序幕(上)

    失去同伴的马玻在湖泊旁游走。往山区前进吧，他想。然而马玻不懂得判断方位，他看不出白天太阳的角度，也不知道夜晚指北星是那一颗。天亮与日落时，马玻猎食并休息着。这些日子都这样，不管骑士团在不在他的身边，不管盖克有没有背弃他。

    马玻并没有计算盖克离开他究竟有多久，但他知道夜晚来临时，越远离清澈的湖泊，扰人的昆虫便越少。大地像张牙舞爪的怪兽，侵蚀马玻的思绪。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总是静静地想在酒吧里喝咖啡，也有时会梦到长发飘逸的爱希雅在他眼前，甚至有时候他会梦到盖克在他身边，说着他不得不离开的原因。马玻一开始希望盖克快点回来，但最后总是发怒地想拿着小刀杀了盖克。他背叛我，死了也是应该，马玻想。

    马玻在晚上的眼力比平常人较好些，这几乎是盗贼或小偷生存的办法。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四处漫游时，看见了远方的小丘后似乎有营火。马玻失去的精神突然回来了，盖克有可能就在那里，和他的精灵公主作伴。也有可能是骑士团，感谢天，他们终于回来了。然而两者都不是的话，马玻也料不到还会是谁，但他知道，不论是谁都可以帮上马玻的忙。

    要赶到营火旁还有一段路。除了月光外，没有其他照明，马玻虽然可以判断出地形，但他也害怕会有野兽随时从草丛里出来。幸运的是，很少动物会在晚上出来觅食，所以一路上除了带着谨慎的心情外，没有别的事情阻挠。

    随着他越跑越近，他可以看到营地里有帐篷，而营火便是被围在营地内。他兴奋地想要大喊，但快速的奔跑却代替了其他动作。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帐篷是用五根木头所叠出的，营火突然熄灭了。马玻停下脚步，一种不好的感觉随之诞生。身边看起来又是那么的黑暗，这时候也只能藉着听觉观察究竟发生什么事。马玻听见了有人从背后奔来，他立刻蹲下要拿出武器，指尖才刚碰到，就听到头上有挥动的声音。

    对方无声无息的动作让马玻吓了一跳，他往一旁滚去，但这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草丛间起了摩擦声，让对方听出马玻的位置。马玻听到了脚步声，说真的，如果不是距离那么近，马玻也无法发觉。对方出手自然又一个空扑，但这一点也不会让马玻觉得兴奋，马玻听得出有更多人正往这边赶来。

    就在他分神去思考这个问题时，脖子马上被对方勒住，一把弯刀就在脖子上。马玻不敢移动他的身体，就连呼吸也觉得难过。他感觉得到身旁有四、五个人围着他。

    「你看起来不像狂贼的人，」那人说道：「你是谁？」

    另一个人向他走过来，马玻感觉得到他正在打量着自己。

    「我们似乎见过面。」另一个人说道：「真该死，把他绑起来。」对方有几个人犹豫了一下，那人再次喊道：「快！」这时马玻才听得到有人拿着绳子走过来。那几位似乎对黑暗还不习惯，在马玻身上摸了好一会才绑起来。而马玻被强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稍稍可以看得到几个模糊的身影。

    「交给亚沙克大人吧。」

    马玻一惊，亚沙克，他似乎还记得这个名字。这些人就是狂贼的死对头啊！他再仔细看才想起，他就是当初在玛妲城内抢他的魔法石的人。

    「我们的首领会很高兴见到你。」

    就在那人把话说完后，马玻的头就被盖住，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了。他被夜贼给揹着，路途上的挣扎也让他挨了不少的拳头。夜风不断地吹着马玻的身体，但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舒服。直到他发现布袋外面是亮的，他才被人丢在地上。那名夜贼快步走向另一个营地前，对另一名夜贼比了一下动作，嘴里轻声地说：「夜啊夜，大地休眠的时刻。」就在他走进去一段时间后，更多脚步声靠近马玻，他被人拖进营地中。

    夜贼的人帮他解开头上的布袋，他才看清楚现在他被人带到一个大帐篷内。帐篷内的东西除了一条铺盖外，只有一叠叠捲轴。他还来不及把室内的东西看仔细，有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外衣，往马玻的头踢去。马玻瞬间觉得头很晕，他身旁有两位夜贼将他抬起来，刚踢他的男子说道：「别乱看！小心会要了你的命。」他的声音听了会令人发抖，一阵凛冽的寒风在马玻心里吹来。那名男子的皮甲上有个很漂亮的银项鍊，又同时有着妖艳的凤眼及细长的脸蛋，他继续说：「你鬼鬼祟祟的在我们营地附近游走做什么？」

    「我没有！」马玻惊慌地喊着。

    那名男子弯下腰瞪着马玻的眼睛，抬起头轻轻地笑道：「你的眼睛给了我答案，」他看着马玻害怕的模样，「很神奇，人的眼睛没办法为人的私慾而说谎，你相信吗？」马玻被男子给弄糊涂了，他试着睁起眼睛看着他，男子却推他一把。「别想在这时候给我偷鸡，被俘虏的小孩。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在这里当我们的奴隶还是，」男子把在马玻裤脚的小刀拿出，轻轻在他眼前晃啊晃，扔到地上，「去杀了该死的卡塞鲁.托尔多斯？」

    「谁？」马玻抬起头看着黑衣的男子，躲过了随即挥来的拳头，但身后的人又把马玻押住。被他这么一说，马玻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衝动。

    「很好。」男子说道：「听起来你是不想杀了你的头头囉？」

    「不，我乐意之至。」

    马玻眼神中带着愤怒，男子露出浅浅的微笑，用高亢的音调说：「哦，一个小子为了自身的安全而杀了自己的主人，这可真有趣。」

    「他才不是我的主人！」马玻叫道：「我要杀了那个骗子！」

    「什么剧本我都听过，但你想说的话似乎超过我的想像，小子。」

    「你不会瞭解的！」马玻说道：「跟我说，他在那里？」

    「然后你去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放了我，我杀他。不放我，等会我连你一起杀！」

    后面的人听到这句话，狠狠地朝他背后打了一棍。男子急忙说道：「停，等会。」接着恢復高亢的音调，说道：「这真有趣，你的眼睛并没有说谎。看起来你确实想杀了那浑蛋，除非你是位资深的演员。但我告诉你，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的。如果你再跟我胡来，我就挑断你手脚筋。」

    「废话少说，到底放不放？」

    男子注视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对马玻身后的人说：「松绑。」

    绳子从马玻身上松开，但这没有让马玻觉得好受些。他的手脚因过度使劲而发麻，他没力气地坐下。在他身后的人正要把他拉起，男子意示他们不要。他在马玻身边绕了一圈，说道：「容我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捷鲁.亚沙克。」

    虽然马玻老早就猜到，还是怔了一下，在他面前的这位男子就是眾人皆知的夜贼首领呀！

    「为什么托尔多斯要你去偷取紫色的宝石？」

    「他想要我去送死，好嫁祸给你们。」马玻开始叙述他和盖克在玛妲「红色的建筑物」里看到的文件，当然他所知道的也都是别人转述给他的部分。

    「原来如此，自然你该恨他。我就从来没有把部下当作诱饵过，托尔多斯太心狠手辣了。」亚沙克愤怒地说：「他不够资格作为首领！」

    夜贼们听到亚沙克讲这番话，除了立正站挺外，不敢做其他的动作。马玻生气地拍打着地面大叫：「他该死，他该死！」

    「嘘！」亚沙克叫马玻安静，说道：

    「我可不想夜里多了几把刀子，不要大吼大叫引他们来。」

    「他们就在附近？」

    「不，」亚沙克打断他：「但一名盗贼是不会让任何动物发现自己的。」

    马玻点点头，他认为亚沙克讲的没有错。

    「孩子，你的名字是什么？」亚沙克慈祥地问道。

    「马玻。」马玻答道。

    「很好，马玻，孩子，我现在并不知道怎么找他们，不过我可以让他们来找你。」亚沙克冷笑地说道：「这样对你来说也许太危险了，但你没有其他选择。我会放信号引诱他们前来，而你就在附近等着，对方是群狡猾的狐狸，因此你得要格外的小心。」

    「那我所要做的事是？」亚沙克的计画对马玻来说太复杂了。

    「等待，埋伏。」亚沙克说：「顺便告诉你，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就不要製造sao动，你也想要杀了托尔多斯，是吧。」

    「没错，我要杀了他！」马玻说道：「他欺骗我，利用我，最后还想让我去死！」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亚沙克微笑地说：「我的部下等会儿会把烤鸡拿进来，你就边补充体力边等待。我们离开了帐篷后你就留着，等我把信号放出，狂贼们应该没过多久就会到达。」

    马玻点点头，肚子饿的他只听得到「烤鸡」两个字。反正马玻知道狂贼会自己来找他，就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顺便教你一件事，马玻。」亚沙克说道：「你的目的是托尔多斯那个怪物，不需要引起其他人的戒心，懂吗？」

    马玻轻笑几声，亚沙克的言下之意是要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偷袭。

    「我会的。」马玻说道。

    「交给你了，孩子，为世界除害吧！」亚沙克拍了身旁夜贼的肩膀便出帐篷。

    马玻一人在帐篷内静待着，夜贼们将里头的捲轴拿出，便在外头收拾行李。过了不久，马玻的手脚终于回復了知觉，他这时才发现地上的毯子是非常珍贵的毛毯，连骑士旅行时都没有这么奢华的排场。不久，连外面的照明也熄灭了，有位夜贼拿着一隻烤鸡对马玻说道：

    「亚沙克大人赏你的，要感恩。」

    「哼。」马玻用鼻子冷笑，双手抢过食物没命的啃着。

    那名夜贼见马玻竟如此飢饿，便转身离去。马玻也许不是真的肚子饿，只是他太久没吃除了水牛rou以外的食物，因此有鸡吃自然高兴都来不及。他把鸡肚啃了一半，就发觉外面早已无声无息。待他把拔起来的鸡腿吃完，听见外面很大的一声爆炸声，连带着一阵强光。马玻忍不住，将手中的食物丢在地上探头出来瞧，但声音的来源早就消失了。

    这时他想起亚沙克所说的，他会放信号引诱狂贼出现。

    想起这件事情，还悠哉的他不禁紧张起来。狂贼们都出现的话，马玻一人是没有能力打过他们的。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马玻缓缓地爬出帐篷，这时只剩下少数的营帐还收到一半，但大部份的东西和用具早已不见。马玻用最安静的声音走出营地，埋伏在附近的高地上。

    还好马玻反应够快，当他找到了草丛隐藏自己，马上听见有人走近。马玻头也不敢抬，有数人缓缓往营地走去，他也不得不佩服夜贼首领的才智。那几名盗贼开始搜索整个营地，但似乎没有收获。马玻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反应。他们聚集在一起讨论些什么。接着开始搜索四周，马玻越来越紧张，彷彿他们已经知道他在附近。

    夜贼们所放出的信号其实是狂贼们用以通知查获对方根据地或求救时的暗号，除非是很紧急的情况，否则这个讯号不会随意被使用。狂贼们到达了讯号发出的地点，却无法知道发生什么事，每个人都紧张地搜索自己的同伴。他们再度相互传话后，在附近寻找是否留有暗号或其他线索。有名狂贼走到马玻身旁，他的踪跡很容易就被听出来，但儘管马玻知道那名狂贼已近，仍然不敢动弹。自己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与对方发现了自己有两个相反的结局，马玻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

    事情好像没有马玻心里想得那么容易，他察觉到身旁的狂贼在自己身边来回走动，就像是已经发现猎物，只是还在观察目标罢了。他趴在地上，而狂贼的脚就停在他腰旁，马玻开始思考他如果呼叫同伴，或者马上对他下手时，他该如何应对。狂贼轻笑一声，马玻感觉他似乎听过这个声音。那人随即离去，马玻偷偷抬起头来，究竟他为什么离开马玻，马玻没法猜到，可能是其他同伴找不到目标，呼叫他一起回大本营去吧。马玻一想到大本营里面可能有托尔多斯，马上起身追着那群狂贼。

    狂贼们的身影在他眼里只有手指头般的大小，在白天也许很好跟踪，但在夜晚并不如此。

    也因为对方是狂贼，马玻不能跟得太紧，若狂贼们注意到马玻，要躲起来偷袭非常容易。对方大概有六个人，若从天上俯视，那六个人的队伍排成一支尖锐的箭头，迅速地奔驰在草原上，如果盖克或是任何一位骑士在现场的话，他们一定会惊讶地讚叹「多美丽的花豹啊！」

    但马玻只是用最安静的方式在后面追着，随着对方越跑越快，马玻只得加快他的脚步，这时也顾不着会不会被对方听见有人在他们后面了。

    被背叛的愤怒、同伴离去的孤寂，马玻的情绪越来越复杂，眼前的狂贼渐渐引导马玻进入他们的营地。马玻看到不远处有一丝亮光，今天晚上的目的地即将到达。马玻脚步突然停下，眼看着那几个人跑回营地。

    那里一定又有许多狂贼，就这么跟进去一定会被对方捉住，于是他沿着草丛的掩蔽物，慢慢地潜进去。这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躲在草丛里本来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现在他还要匍匐过去。即使如此，这也是最安全的办法了。泥泞和伤人的芒草、黑暗和恼人的夜行昆虫在他身边围绕，同时他也仔细地听着是否有人在他附近排徊。马玻越爬越靠近营地，草丛也就越来越低，看来狂贼们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也费下许多心血。

    他听见左前方似乎有人经过，马玻立刻趴下来不作任何动作，很幸运地，马玻没有被对方发现。他见着那人远去，轻声地往栅栏踏下，一转身便落入狂贼的营地内。这时他才看到眼前佇立许多火把，似乎在为这个营地守卫。他缓缓地探头出去，发现每一个帐篷和帐篷之间的道路都成棋盘状排列，比起较不规则的排法，这种方式让马玻难躲多了。

    他的眼前似乎是没人了，于是他迅速地跑到另一个帐篷旁。狂贼们现在都在很远的地方休息着，马玻也跑得很安全。当他又要找另一个帐篷作掩护时，听见身后有位狂贼走来，马玻还来不及回头，对方早已发现了他。马玻拔出两把小刀，正要往他身边砍去，狂贼却退后一步喊道：

    「有可疑人物啊！」

    这一句不得了，马玻听了头也不回拔腿就跑。如果不跑，没能将他灭口，身旁的伙伴又会围过来，更会让自己身入险境。他躲进身旁的帐篷内，但这帮不了他什么忙，有三、四个狂贼已经到了帐篷门口，待他们把门帘拉开，马玻便只是瓮中之鱉了。带头的那名狂贼向身后的人点了头，将入口掀开，后面的人衝了进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人，而帐篷上有一个被刀割开的洞。

    「让他跑了？」那人愤怒地叫道：「快搜，他逃不了多远的！」

    所有的狂贼听见了有人潜入，静心地听着潜入者的脚步声。但太多的人都急着到现场搞清楚状况，使得马玻暂时有缝隙逃脱。现在其他地方只剩下少数的狂贼，若是平常的马玻一定会被吓坏，往常在亚罗瑟城也不过就是见到双方械斗，但现在却是置身在狂贼的营地里。这次狂贼们动用的属下很多，马玻想不到究竟是在进行怎么样的作战，竟然会惹得亚罗瑟城两大公会都到这里。幸好整个营地的秩序突然变得很糟糕，像是狂贼们正在和别人作战一样。但马玻管不着是因为自己所引起的，还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他现在只把目标放在狂贼首领，那位陷害他的卡塞鲁.托尔多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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