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次被扇

    3

    “你还好吗？”

    消毒水的气味里，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荡。

    “..嗯？”陆明池的头歪在一边地椅子上，被叫醒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睡着了。

    “累成这样？”女医生弯下腰来扶她，“今儿几台手术啊？”

    “啊？”陆明池茫然地跟着站起来，顺手拎起一边地上放着地葡萄糖，条件发射似的喝了口。“不是，所以，我到底死没死？”

    女医生转过身来，瞪眼看她有病似的。“你要是死了这会儿还能和我说话？不至于啊陆医生，你就算猝死在这儿，在我们医院也能第一时间给你除颤颤回来。”

    陆明池地铁老人脸，低头顾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俨然一袭白大褂，“你叫我什么？我不是病人吗？”

    女医生把她带进诊室，双手插兜便开始笑，“陆明池你得了啊你，一觉醒来装失忆是吧？”

    “不是，我真的先出了车祸，隔天又跳了桥，怎么这还没死呢？”陆明池手忙脚乱地解释，双手怼了怼脖子，“你看我脖子扭着了现在还疼着呢。”

    她俩相顾无言，静默了半晌。女医生叹了口气，“行吧，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我看你是做梦做迷糊了，并且在地上还睡落枕了。”

    “可..”陆明池还想分辨，女医生便挥挥手。“你是先连轴转了十来个小时，隔天又上夜班，的确还没死，但你再不睡好我觉着离死也不远了。”

    离死也不远了。

    那到底有多远啊？她跳完桥之后就断片儿了难道真是个梦？陆明池一边向外走一边思忖。

    “哎你站住！”医生又叫她。“你真给睡懵啦？白大褂不脱就往外走呐？”

    “啊？”陆明池才反应过来，“哦..”

    笨手笨脚的解开扣子，只见内里除了一件黑色蕾丝文胸什么也没有。

    “...”

    陆明池在女医生张大嘴准备发出怪叫前赶紧拢起衣服，堆满尬笑。

    女医生鼻孔阔张增大吸入空气量，半晌憋出一个“好”字。想了想又为了化解尴尬挤出一句，   “挺性感啊。”

    陆明池龇牙咧嘴地赔笑，“呃，不好意思我以为我里面有衣服的...“

    “不，你不用解释。”

    “呃，真的不..”

    “我懂。”女医生貌似心领神会地模样扔给她一件卫衣，几步出去了。

    “你懂个屁！”季晓默抽了抽嘴角，“这叫性感。”

    “啊啊啊，我受不了这种！”陆明池抱紧自己的身体贴到试衣间的角落里。

    季晓默上前一步，威逼利诱，“哎哟，有什么不行的。你身材这么好，这么白，最适合这种款了。试一试给人家看嘛~好不好？”

    “不好。”她平日里的衣服大多是款式极简深色系的，要不是长着一副冰清玉洁的精致模样，远远看着穿着都让人以为是个婀娜的长发男人，几次走在路上都被gay拦下来问帅哥公共厕所在哪儿。

    “陆   明   池。”季晓默阴沉下来，“你再磨磨唧唧？”

    “...”她吐了口气，心想我是条死鱼。烈士就义似的穿上它。

    狭小地试衣间里，女人伸出手指勾了勾那处小沟。情不自禁的上前吻她，耳鬓厮磨间与她说：“我说嘛，你真美。”

    “记住了啊，陆明池人生第一件维密是我送的。”

    回家后陆明池从裤袋里掏出被折起来塞进去的文胸扔到床上，手机插上电，收到来自“麻醉一枝花”的微信：

    [陆医生，看不出来啊。]

    [咱俩大学起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私底下喜欢这种款的。]

    [啧，够闷sao。]

    点进微信看了看备注：x6届麻醉科宋年。嗷！原来是她老朋友了。

    大学某次讲座上那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在上面讲：“生殖性克隆一直很有争议啊，学界普遍认为违反伦理。在开始讲座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啊，同学们怎么觉得呢？”

    陆明池皱起眉。觉得好无聊。

    “觉得克隆技术，无论是生殖性   克隆，还是治疗性克隆，都不存在伦理问题的同学，请举手。”

    刷刷两声衣料作响。整个报告厅就坐在后排相邻的两个人举起手。

    她环视周遭，手还没放下来，又转头和边上那位同道混蛋面面相觑。

    “呃..目前联合国和各国的宣言是生殖性克隆破坏人的尊严和道德，应采取有效措施，禁止人的生殖性克隆啊...”老教授望向那两个举手的怪胎，发现是他最天赋异禀的学生之二，没忍住叹了口气，悲怆地想他传道授业解惑之路漫漫，要不还是退休返聘回来再干几年吧以免小年轻误入歧途..

    周围人群有点轻微闹哄哄起来，她边上那人放下手，生无可恋的开口：

    “呵呵...幸会啊。我叫宋年。”

    她忽然捡起记忆来，粗粗回想了几秒，垂头顿在原地。

    下楼拿杯水的功夫，陆明池看见她mama游女士安安静静地在书房支了张小床给人扎针灸。

    “妈？”她眼框有些发酸。

    游女士屏息凝神，稳稳放手，才转过来看她一眼，“回来了？”

    “嗯...你还...你怎么在这儿给人治疗呢？”她们家在这里是个医学世家的样子，家里常备各种医疗器械。

    “害，这是小默舅妈，有印象吗？之前在长江桥头开饭店的。今天过来找我玩，说是落枕了，我就给顺便扎一针得了。”

    “哎，小池好久不见啊。”她舅妈说着要抬手，游女士赶紧提醒她，“你那手别动啊，扎着针呢。”

    “嗳，小默是不是都快生了。”游女士忽然想起来，问道。

    陆明池感到一阵悲伤潮水般涌上来。

    “是啊，预产期就这两周了。”

    “小池，你和小默关系不是很好的吗？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吧？”她妈忽然记起这茬。

    她支支吾吾，“呃..是好久没联系了。”

    “哎你要不也给我扎一针？我也落枕了..”

    虽然她和男人结婚生子..但至少人还平安，这也不错。陆明池坐在窗台里抱着膝盖喝下一杯酒，这样想着感觉好一点。明天休息，后天是平静惬意的白班。这里的工作生活虽然忙碌但运转良好，朋友家人也都其乐融融，身体健康。

    一直这样下去就好...

    她是这么期待着的，如果没有那个午后的急诊手术终结这一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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