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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的五月一号,南河的电影处女作《美食教父》上映。 第一天,没有什么反响。 第二天,一种兴奋的气氛开始在工作室内蔓延。 这毕竟是第一部电影,大家心里都没什么奢望,只是一心想着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就行了。 票房方面,只祈祷保本。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终票房达到了惊人的8亿。 这个票房对于电影来说不算惊人,但考虑到仅仅三千万的制作成本,利润高得吓人。 出品方恨不得把南河抱起来亲。 也许南河是幸运的,出品方高层没怎么对这个小项目注目,大领导连内部试片都没来看,无形中给了他们很大的创作自由,再加上这个档期的其他几部电影,实在太烂…… 桩桩件件加在一起,足够让这部《美食教父》口碑票房双丰收了。 投资商那边的庆功宴回来,大家余兴犹热,又在南河的办公室里开香槟。 南河涂着小丑妆,热烈拥吻每一个员工,到参宿时,他一个急刹车,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狂欢持续到凌晨两三点,大伙儿醉的醉,散的散。 嘈杂的办公室终于回归寂静,只剩下南河倒在沙发里,还在荒腔走板地唱他那首恭喜发财歌。 参宿蹲下身,拨开他的刘海,用湿纸巾帮他卸妆。 红色油彩被抹去,慢慢露出他的真面目。 她对着他皱皱鼻子,“别唱啦,难听死了。” 南河闭着眼睛笑了一声。 参宿上下颠倒地望着他,眼珠微动,看他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睛,瘦削的鼻梁,残留着红色油彩的嘴唇。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近地仔细端详过他。 像被什么吸引着,她越凑越近。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的头发落到南河脸上,南河皱着眉躲了一下。 参宿猛地惊醒,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自己脸颊。 刚才是怎么了? 心里的蝴蝶又在扑扇翅膀,随时预备起飞似的。 —— 次日中午。 工作群里。 老金:我要请假,头好痛@南河 阿华:我要请假,头好痛@南河 何言:我要请假,头好痛@南河 小李:我要请假,头好痛@南河 阿华:@南河 人呢?回话。 参宿:他还没醒…… 下午两点,南河终于醒了,撑开眼皮第一句话:“啊……头好痛……” 话音未落,一杯水递到唇边。 南河眯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认出了参宿的轮廓。 接过纸杯一饮而尽,温温热,刚刚好。 他身上还裹着之前参宿留宿时用的被子。 南河头晕目眩地倒回沙发里,又躺了一会儿,听到微波炉运转的声音,不一会儿,参宿端着一碗粥进来,放到茶几上。 他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哑着嗓子说:“不想吃。” 参宿又跑出去,很快拿着冰袋回来,用手帕垫着,撩开他刘海,敷在他额头上。 “是这里痛吗?” 南河没回答,静静地闭着眼睛。 参宿垂眸注视着他,屋里只有机器运作的隐约嗡鸣。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昨晚想做什么。 现在……整个工作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南河又迷迷糊糊的,应该不会被发现……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慢慢挨近他额角。 亲吻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在她小学六年级时就已经被南河严令禁止了。 所以她亲得很快,很心虚,蜻蜓点水似的,嘴唇刚刚碰到一点湿凉,就立刻抬头退开。 心脏怦怦乱跳,像做了坏事怕被发现。 忽然门锁滴的一声响,吓得参宿一哆嗦。 脚步橐橐,是老金打着哈欠进来了,看到这一幕,他抬腿踢了踢南河。 “装什么病西施呢,起来!” 南河在沙发里扭动一下,发出嘶哑地呻吟,“不行不行,我全身酸痛,你们是不是趁我喝醉打我了?” 老金心虚地移开眼睛,“哎呀,一家人说这些……快起来,真有事儿!” 南河再次扭动,“真起不来,动都动不了……” “行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咱们电影得了个最佳影片奖的提名。” 南河拔地而起。 “什么奖?!” 他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精神矍铄,在屋里走来走去,连打几个电话,确认了这事的真实性后,高兴得欢蹦乱跳,抱起参宿转了一圈,又扑过去抱老金。 “收拾收拾,咱去柏纳斯!” “干嘛?”老金一时没反应过来。 南河偏过身,往老金臀上猛地一拍,“领奖!” —— 大老板非常大方地包了全员机酒,让他们以团建旅游的心态去参加颁奖礼。 反正钱已经赚到位了,拿不拿奖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所以大伙儿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疯狂购物,疯狂拍照。 但参宿对于异国风光的印象并不深刻,她真正毕生难忘的,是南河站在领奖台上举起奖杯的那一刻。 光芒笼罩着他,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有一年冬天,南河和她挤在那个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围着一个九块九的小电锅煮火锅吃。 她问南河新年愿望是什么。 南河吸溜着面条说:“我还想什么,无非就是早点儿还完贷款。” “然后呢?” “然后……”南河歪头想了想,“拍一部真正的电影,赚大钱,得大奖。” 他说起梦想,总喜欢抬头看向星空。在参宿的视角中,满天星辰都倒映在他眼中。 而现在星光不止盛在他眼里,也照耀在他身上,亮晶晶地簇拥着他。 这是她见过,南河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真正的意气风发。 她在台下拼命地鼓掌。 南河,恭喜你。 颁奖典礼结束,众人吃了个夜宵,晃悠着来到当地最出名的烟花广场。 来了这里不看烟花表演,就像到了武汉不去黄鹤楼。 虽然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就是得来一趟打个卡。 广场边是一条步行街,某个摊位口上大排长龙。 导游介绍说,这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抽卡活动,要凭身份证购买卡片,每个人一生只能抽一次,算是当地的网红项目。 老金笑道:“现在的商家,真会搞噱头,本来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他说一生只能抽一次,呵呵,我反而想试试了。” 烟花表演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在这儿干等也是等。 于是几人加入排队队伍。 一番折腾后,所有人都只抽到了普通的祝福卡。 而参宿的卡一出来,立刻就有几个“黄牛”凑上来,晃着钞票,cao着不熟练的中文,比划着说想买她这张卡。 导游扯扯参宿,低声说:“别给他们,这是超级稀有的许愿卡,你自己挂到网上去卖,有的是人出价。” 参宿摇摇头,说:“我不卖,这不是许愿卡吗,我要用它许愿。” “写了字就不值钱了哦。” “不要紧。” 她躲开众人,认认真真写了愿望,踩着凳子系到许愿树的树枝上,双手合十在树下站了很久。 等她回来,众人都围过来问她许了什么愿。 老金说:“小女孩能许什么愿望,肯定是要什么吃不完的零食啦,漂亮衣服啦,期末考第一名啦。” 阿华笑眯眯道:“肯定是要南河永远陪着你对不对?” 参宿都摇头。 忽然有人喊:“时间快到了,咱挤到前面去,占个好位子。” 大伙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都随着人流往前走去。 阿华落在后面,碰了碰南河,低声说:“你去看看她写了什么,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买。” 南河点点头,逆流而出,来到树下。 许愿卡的确稀少,整棵树上零零星星的,没挂多少,他很快找到了参宿那张,仗着身高优势,直接伸手摘下来。 上面尚显稚嫩的笔迹一笔一划写着:希望南河永远像今天一样快乐。 —— 倒计时开始,喧嚷的人群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个个交头接耳,举着手机准备录像。 阿华扭过头,看到南河出众的高个子慢慢走过来。 “看到了吗?她想要什么?” 南河抿了抿唇,说:“看到了。” 数千人齐声倒数着:“三,二,一!” “啪”地一声炸响,两岸一切都市霓虹同时熄灭,黑暗的天与地之间,万道烟火一齐升腾,噼噼啪啪,炸出一个姹紫嫣红的新世界。 众人欢呼起来,震天动地。 阿华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气氛带动,刚才在谈什么全都抛到脑后,只顾兴奋地拍照。 “真没白来啊!”她拍拍南河的肩膀,却没得到回应,一扭头,她发现南河没有看烟花。 他的眼睛看着另一个方向。 阿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人群中雀跃的参宿。 她个子小小的,也不知道能看到多少,跟着欢呼了几声,又习惯性地四处张望。 “找你呢。”阿华碰碰南河的胳膊。 南河似乎嗯了一声,接着莫名地停顿了一下,才抬脚朝那边走。 参宿看到了他,挤出人群跑过来,很兴奋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抬手指向空中绽放的烟花。 南河这才抬头朝烟花看去。 漫天流光飞舞,美得像一场梦。 只有掌心里参宿紧紧攥着他的冰凉手指,是无比真实的。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