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

    林枫接下来的日子都没有再去按摩院。

    一方面工作挺忙，还有就是她似乎再也鼓不起勇气去到那里。从常英手里买回来的喇叭裤，将上面的jingye痕迹洗干净之后，林枫一次都没有穿过，只把它静静地放在衣柜之中。偶尔打开衣柜，看见这件裤子，林枫还是能想起小花，想起那天如同做梦一样的经历。

    原本她认为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和小花发生任何交集的，但是命运弄人，一切就是这么的巧合。

    等到工作稍微缓和下来的时候，城里的夜校就向林枫发出了邀请。邀请她担任夜校的老师，为其他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参与适龄教育的人们上课。

    林枫想了想就答应了，因为在她工作的时候逐渐意识到，这儿的人识字率普遍偏低，大多数都是文盲，城里都这样，更别谈农村了。

    她有时候下乡去推广农用拖拉机和收割机时，发给他们宣传用的册子很多人是一个字也看不懂的，只能靠林枫和其他的同事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才能听懂。

    到了约定的上课时间，林枫穿上了平常她开会才会穿上的正式衣服，深蓝色的正装套装，里面是熨平的白衬衫，还是梳得整齐的低马尾。而且为了在晚上看得更清楚，还带上了平时很少带的圆框眼镜，看起来更斯文了。

    林枫迈着长腿走进教室，细长的瘦腿在裤管里显得空荡荡的，她一进门，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在台下的男女老少眼睛都直盯着林枫，在他们眼中，林枫这模样完美契合了他们对于知识分子的所有想象。

    又瘦又高，斯斯文文，带着眼镜，一眼看过去就应该是教书的样子。

    林枫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男女老少都有。她虽然也不是很擅长应付这么多人的场合，但是经常开会也锻炼不少，因此虽有些不习惯，但是还能慢慢适应。

    她先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低头翻下书，决定今天要讲些什么。因为夜校具体的讲课内容是不固定的，由授课教师自行决定，讲得也不用太深，一般来说还是识字，简单的算术的常识之类的。

    林枫刚想抬起头来准备上课，突然发现坐在第一排，正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是个熟悉的身影。

    小花正抬着头，用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林枫。从林枫刚刚走进教室小花就发现了，可是林枫现在才意识到。

    看着小花的脸，林枫手里的粉笔差点被她捏断。

    她怎么会在这儿？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还看见了小花的小嘴儿在动，看着嘴型似乎在说

    “厂长好”

    小花有时候晚上不用排班，有些空闲的时间，知道了附近有了夜校，所以就想来充实一下自己，没想到第一堂课就碰上了林枫，真是巧合。

    林枫一瞬间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但她出于礼貌还是向小花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她一时不能辨别这到底是第一次上课紧张，还是因为遇见了那个小姑娘而紧张。

    然后拿起粉笔，认真写起字儿来，开始了上课。

    随着课程的推进，林枫变得越来越忘我，她把应讲的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写在黑板上，然后将这个字的读音，写法，来由，常见用法都娓娓道来。为了提高听众的兴趣，还插入了许多有趣的历史故事，每个人都被林枫温柔的声音和有趣的上课内容吸引住了。

    小花也不例外，但是她除了认真听内容外，还仔细地观察了林枫。

    林枫在讲着课的时候，一副神采奕奕，风度翩翩的模样，和在按摩院里见到的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林枫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林枫挺直了背，在讲台上不时走动，在低马尾的遮挡下偶尔露出的白皙后颈，在转身之后显现出的消瘦肩膀，还有黑板上娟秀的字儿，从白色衬衫袖口露出的一节细长的手腕，以及她手上戴着的精致的银色腕表。

    小花突然发现林厂长虽然看起来朴素，但是身上却充满了闪光点，让她更加确认了一个事实：林枫确实和她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小花着迷地盯着林枫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上课结束，黑压压的人涌出的教室。林枫这时候才觉得口干舌燥，她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这让她一下子放松下来，拿起茶杯小喝了一口，突然发现已经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小花和她了。

    “厂长讲得真好”

    小花站起来，望着台上的林枫，甜甜的笑着。

    “哪有哪有...”

    那个在讲课时神采奕奕的林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在害羞，都不太敢直视小花的林厂长。

    “是真的，很多人在下面都听入迷了，我...我也是”

    小花也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辫子，原来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但是现在却..

    “谢谢..你..你会经常来吗”

    林枫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个大人的样子，于是挺直了腰板和小花说话，但是说的话还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嗯..有空我就会来的，只要工作不忙的话”

    .

    至此之后，只要小花来的日子，林枫就打心底儿的感到高兴。林枫认为这个小姑娘有奇妙的魔力，每次在台下看到她盯着自己的模样，脚底就轻飘飘的。

    而且她也发现小花是个很好学，也很聪明的孩子，每次听了她的课，不懂的地方下课的时候就会跑上讲台来问她，有时候还能很聪明地举一反三，看着小花认真思索问题的小脸，她就越发地想珍惜和照顾这个女孩。

    可是林枫那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只好在上课之后偷偷绕过他人，送给小花一本书，书内还藏着她用钢笔亲手写的小诗。

    又或者假托亲戚送了一些奶粉和钙片，自己已经快三十了，吃了也没用，身边也没有认识的小孩，所以就送小花吃了。但是其实是用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专门给小花买的。

    林枫当时就是这样笨拙的表达的自己对于小花的喜欢，她不在乎小花是否会明白这份感情，只要看到这孩子开心快乐的小脸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直到有一天，小花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来上夜校了。

    林枫有些着急，她告诉自己要克制，但是心里却越发地急躁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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