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
鹅
暑假,大家如同放出笼子的鸟重获自由,奔向五湖四海。 李果果被上海一所理工科大学录取了,学的是材料学。 临走前,李果果问曾加喻要不要和她一起去逛逛。 因为家庭和性格使然,曾加喻更喜欢一个人看书做题,中学交到的朋友不多,李果果是其中一个。李果果没有恶意,只是想帮曾加喻调节心情。第二天,曾加喻给她肯定的答复。 她们提前报到,八月中旬抵达上海,正是炎热的季节。 李果果的父亲第二天便离开,曾加喻和李果果两人逛了外滩和杜莎夫人蜡像馆,惊叹五一广场的地铁站之复杂、吃一顿饭之昂贵。 外滩上两人挤到好位置,曾加喻帮李果果拍了许多照片,李果果问要不要帮她拍,曾加喻摇头。 对岸灯火阑珊,曾加喻遥望发呆。 忽然之间,她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按照社会期望的路径发展,每一步都走对了,最后却错得很离谱? 结束上海的旅程,曾加喻不声不响地去了道观。 这间道观是江炽在度假山庄里无意中提过的,曾加喻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修炼,便提着行李前往了。 跟曾佳秀和李果果都报平安后,曾加喻手机关机锁进行李箱。 道观和寺庙所在之处多依山傍水,鸟语啁啾,足以缓解曾加喻五点起床的不适。 这里的修行多为打坐、吐纳、洒扫、练拳,曾加喻下盘不稳,蹲马步五分钟双腿直打摆子,惨遭六七岁的小道士嘲笑。 当然,曾加喻没有荒废学业。 她思考为什么划分为物理、化学、生物、数学,这些学科的边界和联结是什么。她串起了初高中各个学科的知识,自然科学的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每一科互相支撑,解释了关于这个世界的部分真理。 她思考语言的奥妙,这不仅仅是人类赖以交流的工具,更是文明发展的里程碑。 她坐在河边的树桩上望着月亮,脑海里默背《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她想要什么? 曾加喻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在这之前,她只是被一股劲儿推着走。 曾加喻曾经以为自己喜欢钱。如果只是喜欢钱,和江炽在一起已经能衣食无忧。 或许她想要更多的钱。 不是的。 曾加喻摇头。 钱能带给她什么?她已经……茕茕孑立了。 她想要一束光为她而打,想要一本书为她而写,想要一首歌为她而唱,想要小行星以“曾加喻”命名,想要课本里写她的名字,想要……被记住。 她想要看更多的风景,见更多的世面,认识更多的人。 曾加喻想了又想,思维仿佛驰骋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或许上辈子她是一匹野马。 曾加喻很喜欢这里。 她只想澄澈心灵,不抱任何旁的目的。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苏弈。 他俩见面,跟一头鹅有关。 老道士养了一头大鹅,是道观一霸。平常满山跑,到点回家,今天已是傍晚,没个鹅影子。几个小道士便商议着四处找找看。 这鹅年纪大了,头昏眼花,别找不着路。 曾加喻认得那头鹅。据说生活在道教佛门、长年吃斋饭的动物,身上会散发莹莹圣光。她被分配到后山东边一隅,那里有道士们的农地和练功闭关的木屋。 瞧她发现了什么! 那头鹅低垂着头,怏怏不乐,被一个小孩抱在怀中。脚上系着一条麻绳,显然是被人捉住了。 她要去救它! 曾加喻义愤填膺地走上前,嗓音温和,“小孩,放下你手中的鹅。” 小孩瞪着一双大眼,冲她做鬼脸,还没开口,曾加喻先被人拍了肩膀。 “我们抓我们的鹅,你莫管闲事。” 来者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黑黑壮壮的,个子不高,人中留着参差不齐的黑胡茬。或许听曾加喻讲的是普通话,他cao着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 曾加喻指向白鹅,“这只鹅不是野生的,你们不能抓。” “子么(怎么)不是野生?我们来这瓦加(几次)了,啊嘛家(每次)它都大泥子(单独)在山上跑,也没见个鹅圈。我酸(说)你,小姑娘第一次来吧?” 四周没见着道士的影儿,曾加喻半个身子挡住他们的路,解释:“这鹅是行路真人养的,不能抓。” 鹅似有所感,扑腾两下。 大人面露狐疑,小男孩忙抱得更紧,急了,叫了一声“爸爸”。男人不想理她,拉起小孩就要走。 “要不这样,这只鹅我买了!你跟我去道观取钱。” 男人握着小孩的手,撞过曾加喻肩膀。 “人可以走,鹅留下。” 苏弈就是在这时候出现,英雄救鹅。 他长得极为俊美,如果不是现场还有其他人,她一定以为他是山里的精怪变的。 曾加喻第一次看呆了。 他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是上帝的馈赠,每一笔都用了最大的精心去描画。 穿着一身运动服,运动服无法遮掩他健美的身材。曾加喻怀疑他是军人出身,除去制服后依然有一种禁欲的诱惑。 直到大鹅回到了苏弈手里,曾加喻才掩去惊艳,只是视线仍盯着他左手戴着的那串道观的流珠。 苏弈动动手腕,“别担心,我是道观里头的人。” 其实今儿苏弈上山路上见过曾加喻,她在河边踩水打水漂,赤着脚,枯叶和泥土沾染着,明明脏了,愈发衬托得她如同菡萏。 手上提着板鞋,嘴里惬意地哼着歌。 此时走近瞧更是面若桃花,说话不免放缓语气。 曾加喻还停留在最初见到苏弈的心跳中,只说“还好把鹅救回来了。” “是啊,这可是道观的宝贝。” 鹅受了折腾,精神萎靡。摇摆的步伐小小的,带点喝醉的感觉。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也不像往日时不时啄一口路边的野草。 这只大白鹅是苏弈的二爷爷所养,来历不明。 已经活十多年,对于一只鹅来说,寿命将要走到尽头。她曾经是后山小霸王,现在一只眼睛瞎了,活动不那么灵敏,上山的次数日益减少。 回到道观,苏弈问她要不要一同去送鹅,曾加喻推辞,不打扰他与行路真人相聚。 她一步三回头,仿佛对偶遇的苏弈起了点点波澜。 苏弈看着曾加喻迈进别的院子,身影不见,方踏着慢步,跟在大白鹅身后,亦步亦趋。 大白鹅认路,走得虽然慢,却掐着近道,一路行至二爷爷的屋子。 笨拙地过了门槛。 二爷爷端坐在蒲垫上,算准天色等白鹅归巢。他手中抓着把弄了几十年的檀木珠子,见到苏弈安安静静跟在鹅身后,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 《春江花月夜》不是高考必背课文,所以喻宝是把所有古文都背了哦^^ 翻墙不方便的朋友指路→爱发电,搜索【波粒二象】,更新进度已赶上PO,现在看可能不划算,可以攒一攒等字数多了再说 本来今天要加更,但这一章写完发现还要斟酌下,加更稍等啊,已经记在本本上了。感谢大家厚爱!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