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寂静的,是无声的,是不会笑的
霍凛和裘榕进入云马草原的第二天,暮云带着顾千寻去了牧场附近的凡人集市,买回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第三天,暮云借了牧场不用的废弃丹炉,按杂书上的记录将其改成瓷窑,顾千寻在一边和泥巴。 第四天,暮云团了个胖乎乎的兔子泥胚,过程中不小心把泥点溅到了顾千寻最喜欢的浅绿色纱裙上,哄了半天。 第五天,泥兔子被送进瓷窑,顾千寻兴致勃勃地捏了个暮云看不懂的奇怪东西,也塞了进去。 第六天,暮云给兔子上釉,顾千寻给难以名状的诡异东西着彩。 第七天,暮云给师父闻光传了简讯,收到回复后看向正调颜色的顾千寻。 “娘亲,霍师兄和裘榕可能出事了。” “……?” … 这是一个似棺椁般窄小死寂的洞xue。 洞里烟云渺渺,洞外浓雾缭绕,水与月在烟与雾中投出倒影,淡色的月芒被洞口一圈蓝色水晶反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彩。 朦胧。 压抑。 寂静。 凝滞的空气蚕食着人的精神和意志。 霍凛竭力维持打坐的姿势,身旁紧挨着好似睡着一般的裘榕,面上的安然不断诱惑着霍凛,诱惑着他放下一切,也如裘榕一样陷入沉眠。 睡吧。 睡吧。 睡着了,这世间一切都与你无关。 遥远的过往是罪,重复的回忆是罚,你不能忘却的终将如月临四野,你必定迎来的终将如星坠人间。 你会湮灭,或者永眠。 用你的灵魂,你的意识,用你——自己,在梦境中伴你永眠。 睡吧。 霍凛抬手,在早就血迹斑驳的小臂上又划出一道血痕,疼痛的刺激令他清醒了几分。 不能睡。 他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为何会来这里。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他在河边瞧见了一株艳丽的花,正准备叫裘榕来看看有无药用,大群大群不该存在于草原的蛊虫突然自花苞下朝他袭来,随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就躺在了这个气息诡异的洞窟里,裘榕在一旁早已陷入昏睡,怎么也唤不醒,洞窟墙上刻着两个潦草的字:别睡。 字是裘榕留下的,不知道是用来提醒他还是提醒自己——如果是后者,那看上去效用不大。 裘榕睡熟了。 霍凛甚至能听到裘榕细微的鼾声,这样好的睡眠他只在暮云怀里的顾千寻身上看到过,自己都没享受过。 霍凛有些羡慕起裘榕来。 霍凛以前也很羡慕裘榕。 白玉京没人不羡慕裘榕。 天生的单一木灵根,炼丹识药的天赋,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对灵气超凡的亲和力……还有观星楼的批命。 天降紫微星。 打开仙门的唯一可能。 自裘榕出生以来,白玉京的所有资源都往天元丹宗里送,好的坏的,有用的没用的,硬生生将其从一个十二楼附属的小宗门喂成独立的天下第一丹宗。 谁能不羡慕他呢。 霍凛一直持续着对裘榕的艳羡,直到他真正认识裘榕为止。 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没拜师,只跟着父亲练了几年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便于一个午后偷偷溜出了宗门。 然后就在一个凡人城镇里见到了那个同样是偷溜出来的少年,抱着只黑猫,略有些青涩地给凡人号脉、开药,炼丹。 霍凛看着好玩,凑上前去给那少年打下手,直到天元丹宗的人找来,他才知道那就是传闻里的裘榕。 第二次见面是在几年后的云台识药大比上,霍凛已经拜了闻光长老为师,跟着师叔重月长老来长见识,裘榕也来参赛了,当然是毫无疑问的魁首。 授奖时霍凛藏在幕后细细打量裘榕,和初见时差别很大,从容不迫,面若冰霜,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怀里的黑猫也不见了。 霍凛比裘榕大几岁。 在白玉京,年岁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存在,但至少在霍凛看来,裘榕过于成熟了。 但没人会认为那有什么问题。 白玉京的希望理所应该是成熟的。 是寂静的,是无声的,是不会笑的。 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是一心沿着修行之路往前走的。 是在如实质般的,千人万人的,不断交织衍生的,视线海洋里,沉浮颠簸的。 霍凛忽然觉得裘榕很可怜。 出于这种可怜,他开始和裘榕接触,尽力为他制造出一些脱离现实世界的支线任务,渐渐就成了裘榕唯一的朋友。 但他现在又开始羡慕裘榕了。 被世界蒙骗的无知者是幸运的。 幸运上限和窥探真相者的幸运下限等同。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