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犹为离人照落花(不惧生死,反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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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抱膝灯前影伴身 作话:依旧飞重,慎入 飞蓬重新恢复神识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就在自己这一世尸体上方。 “没事吧?”重楼的长发披至肩头,因未曾搭理略显凌乱,那双红眸里充满了关切。 城外桃林里,无他人能见的神魂飘了出来,飞蓬凝形坐在树枝上:“咳。”他干咳一声,手指轻轻抚过鲜嫩的花苞。见早已准备好的机关将棺木埋没沉底,飞蓬脸上涌起更多不自在:“没事,我好的很。” 正欲说些什么,照胆在心魂中说道:“主人,炎波传来魔尊的话,您在轮回里明显被削弱了神性、放纵了私欲。能做到这一点,器灵绝对有问题。现在在此方世界,最好不要传音,可能被窃听。” “他倒是谨慎。”飞蓬在心神中回了一句,想到先前在人间发生的一切,无法克制的尴尬在心头升起。他不自觉瞥了重楼一眼,发现对方虽然看着自己,可长发遮掩之下,耳垂分明是guntang般的通红。 噗!原来,不止自己不自在啊。飞蓬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尴尬消弭许多,取而代之是蠢蠢欲动的恶趣味。就像是作为越无惑时,他欺负姬无咎总有止不住的兴致与开心。 不行!忍住,不能再放纵本性了。飞蓬的理智强行冒头,逼着他把注意力放回目前的局势上,表面上平静道:“我们是休整一下,还是直接进入下一轮?” 重楼微微一怔,便听见了炎波带来飞蓬的真话:“若器灵有异心,那我们进来容易,出去却会难了。现在有两条路,要么直接撕破脸,隔空召唤邪界法则,直接撕裂这个神器;要么将计就计,多轮回几次,博取世界本源,图穷匕见时全力一搏。器灵在气运本源上的话,并非是假,我已得到。” “后者。”重楼立即做出了决定:“搏得本源对你我都有好处,比直接翻脸要好。”自己境界不如器灵,现在翻脸,难免会因为实力不足,变成对方牵制飞蓬的筹码:“你已三皇,他不会不自量力对你动手。若我没猜错,他目前是想…咳…通过你…动摇我的入情道。” 他让炎波将此言带过去,只觉耳垂更烫,面上却保持散漫笑意,出声道:“我恢复灵识的早,不需要休整。你要是也无碍,咱们就直接下一轮吧。” 飞蓬深深看了重楼一眼,这一次没用照胆传音,只轻笑道:“嗯,你不嫌难受就行,反正吃亏的可不是我。”他嘴角微勾,意有所指瞥过重楼脸侧,那里的长发把耳朵遮的严严实实。 被这么一看,某些耳鬓厮磨的记忆猛然蹿上心头,重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赶忙偏过脸,强自将冒头的窃喜与难得的羞耻按下去,声音有点儿飘的大声唤道:“器灵,是你送我们去别的世界,还是本座随便找个方向穿过去?!” 话虽如此,重楼的思绪却有些繁杂。姬无咎一世,结局虽非欢喜相守,也足见飞蓬本心对自己并无排斥,甚至还尚有余情未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么会接受自己?又怎么会在姬无咎死后,宁受朝臣、宗族的双重压力,也一生无婚无子,收养血脉相近宗室子为继承人。 “这里。”思忖间,器灵的声音自云端遥遥传来,又一处世界敞开。 飞蓬与重楼遥望一眼,于对方平静的目光中了然,一前一后踏入轮回通道。 想到飞蓬这一世在死前布置好,与自己一起同埋于桃花林下,原本大墓的棺木里,亦合葬一刀一剑一幅画一封信,乃至所有彼此互送的所有礼物,重楼就觉得,自己真该知足了。他看向已有曙光的轮回出口,嘴角微微一扬,放任世界的规则之力将记忆封存、掩盖。纵然在人间所历痛苦都实打实,有飞蓬在,也一切足矣。 之后多世轮回,重楼做过王侯将相,也做过贩夫走卒。这前后九次轮回,他每一次都在年轻气盛时和飞蓬相遇,关系或好或坏。而后,多半是飞蓬气运占优得了天下,但也有重楼后来居上占据先机。 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天下一统后,历经生离死别。有时是君要臣死、不死不行,有时是故友修行多年、剑道大成,为故国为亲友复仇翩然而至,将年迈的开国之君一剑削首,本身亦慷慨赴死。 让器灵气到跳脚的是,魔尊重楼的入情道看似颇有动摇,但他情绪再低落,道途再摇摇欲坠,也还是坚持不坠。可器灵也在心头盘算,觉得魔尊快到极限了。只因他死于神将飞蓬之手的那几世,恢复灵识时总有气势衰落,若非神将死的很迟,给了魔尊足够的时间休整,只怕他早就将境界的衰落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当然,器灵完全不知晓,这一神一魔通过神器之灵的关系,彼此间早已定下了将计就计之策。 “还不够吗?”第九世结束,飞蓬轻轻问道。 重楼微不可察摇了一下头,将飞蓬递来的本源之力收下,面上淡然道谢,实际上用炎波回道:“道途崩塌需要一个过程,做戏总要来得有始有终。下一世是最后一世,便是最佳时机。飞蓬,抱歉,我需要你帮我一把。” “我大概明白你想做什么,可你要想清楚,痛苦的是你自己。”飞蓬的语气很严肃。 炎波原模原样传来重楼干涩的笑声:“那又如何,总不会比你当年更差。就这样吧,飞蓬,你这一世给自己下个暗示…一旦发生无法扭转的隔阂冲突,便…便…” “我知道。”飞蓬让照胆打破了重楼的话:“让你假死,再…画地为牢、为所欲为。”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楼,就算为了反坑器灵,但你这些年受的罪伤的心,可全是真实无虚的。如今已有九个世界的本源,你我联手制住器灵,纵然可能会身受重伤,也不见得不能解除危机。再继续一场更疼的,真值得?” 一世又一世的情殇,他若不是有曾经轮回的经历,有三皇境界问心道的心境,只怕早已无法维持平静的心态。更何况重楼呢?入情道从未动摇,却不代表心不会痛。 “飞蓬,我很抱歉,让你陪我一世世蹉跎,更在我死后饱受心理折磨。”多次转世下来,重楼其实更心疼飞蓬。 对方纵然坐拥天下,也没一次能断绝与自己的感情,他从未成过婚,更是每次都会怀念自己:“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器灵明显认准的目标是我,没道理让你再帮我挡灾。” 飞蓬无言以对,这确实是重楼的骄傲会做的。 可接下来,照胆传给飞蓬的重楼声音,就从凝重渐渐变得蕴含笑意:“更何况,你也小觑我了。与我而言,这些转世当时的经历再惨,事后都是值得回忆的美好。我甚至还遗憾,你再放纵私心,都谨守了底线,倒显得我没有吸引力。”只要始终都有个纠缠不清的你,这些放在事后,便是甜,不是疼。 “……”飞蓬满腔的忧心一瞬间烟消云散,哭笑不得心想,罢了,劝不了就不劝。既然重楼喜欢玩,而这个玩又一举两得,那自己就奉陪到底吧。 第十世,又是一方小世界。重楼与飞蓬轮回前大致扫了一眼,只觉此地王朝腐朽,各地起义接连不断,都城却还一派笙歌曼舞,明显已到末朝。 后此方世界史记,陈朝厉帝末年,几大将门皆出虎子。最出彩者莫过于楚太祖天命所钟,淮阳侯浪子回头。可叹俱为天骄,终是一君一臣,不得善终。 大雨磅礴而下,迎新宴刚刚散去,酒香rou香味尚浓。 攻下古都,报了被昏君诛杀九族之仇,淮阳侯萧阳此战熬尽心血,却也将麾下精锐尽数葬送。幸得另一边正抗击异族的楚王得知昏君放异族入关,千里驰援来救,方救他一命。 说到这位楚王,委实是陈朝末年皇室一大传奇——先帝将公主嫁与手握重兵但清名极盛的异姓楚王之世子。他为公主与世子的嫡长子,生便为楚王嫡孙。 这位地位特殊的质子自幼被送往古都,与各位皇子一道进学,厉帝是他嫡亲的舅舅,对他颇为“宠爱”。外人冷眼看着,都发觉这是把人骄纵坏的架势。可偏偏项烈就是不收敛天资,长成了个戎马娴熟、文武双全的骄子,惹得厉帝越发忌惮楚王项家。 与之相反,另外一家功高震主的,恰是淮阳侯萧家。且萧家家主夫妻,与楚王世子和公主相交莫逆。萧阳作为萧家独子,早慧发觉家族处境,不欲惹上猜疑,便为家人的安全自幼装作纨绔。 因长辈们的交情,楚王嫡孙项烈虽住于皇宫,可也时常来萧家小住,与萧阳算得上青梅竹马。对于比自己大了半岁,处境更险却毫不收敛的项烈,萧阳又佩服又郁闷,既看不惯又想要接近。 如今时隔多年,厉帝无道,楚王已反。项烈的父祖病逝的病逝、战死的战死,但他终究带领项家,在乱局里站稳了脚跟。与外头零零散散的小国一样,自立楚国称王。 萧家却没能逃过,纵然萧阳逃出生天后,很快便展露锋芒、招兵买马,时至今日也报了血海深仇,也还是落入到进退两难之境。看了看身后的残兵,自立为淮阳侯的萧阳再玲珑心思、背负野望,面对无法扭转的大势,和昔日发小看似平静无波,可怎么瞧都居高临下的莫测目光,他咬牙纳头便拜,从此归入对方麾下。 好在项烈一如既往自信而刚直,为了表示对淮阳侯的欢迎,他举行了迎新宴。此时,萧阳酒醉而归,正窝在床上翻来翻去。 “你真醉了?”楚王项烈身手矫健避开所有耳目,来到帐篷前,掀开幔帐坐在床边,语气透着亲近。 床上耸来耸去的大包顿住,里头的人一动不动,似乎想装作自己睡着了。 “我有事问你。”项烈并不在意对方的行为,只自顾自问道:“十六岁,我过生辰的时候喝醉酒,你扶我去休息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包里的人连呼吸声都没了,仿佛自己不存在。 “萧阳,别装了。”别人都以为萧阳后来浪子回头,但项烈永远记得十六岁的那天晚上,有刺客来刺杀酒醉的自己,月辉之下,萧阳出刀时的身手有多惊艳。他点破背后阴私,吓退剩余刺客之时,那神色又是多桀骜不驯。 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收刀过后,萧阳以为自己喝醉酒不清醒,便把自己扶入寝室。那个犹犹豫豫的吻,落在唇边又烫又重。在发觉自己其实清醒时,他脸色涨红跳窗而逃,简直可爱到了极点。可惜,十六岁是成年,陈朝再无理由阻止自己回到楚地,而萧阳避不出门,自己再也没见过他,只能断断续续听到消息,直至今日。 始终得不到答复,项烈气极反笑。他直接扯开被褥,把将自己脸色憋红的萧阳挖了出来:“给我答复。” “王上…”萧阳迫不得已开口,年少轻狂时的那种感情,时隔多年依旧还有,但又横亘了太多。害萧家全族被灭的陷害,厉帝只是复仇对象之一,真正躲在幕后的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哪怕对方已经战死,萧阳也不打算放过项家,怎么愿意再和仇敌血脉纠缠下去。可他现在真的有资格、有实力拒绝吗?他将眸底的暗色收敛极好,表现亦如少年时,刚开始就脸红,又极力想要镇定,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莫大的诱惑。 当吻落下来的时候,萧阳手足无措用力,攥着项烈的肩膀想要推拒,被阻止时心里松了口气,又一阵阵冰冷。项烈,你自己送上门来,日后莫要怪我。 “还你的。”刻意忽视萧阳年少的吻,只是唇与唇间的摩擦,项烈用深吻逗弄身下的人,意犹未尽松开。对于那份不自知的生涩,他既欣喜又好笑,风流名声在外的萧家纨绔,连亲都不会亲,这要说出去谁会相信?也亏他日日出入青楼赌坊,装的什么都会。 萧阳腿都软了,酒意上头之下,猛地攥住想要起身的项烈,把人拖上床扑了过去。 再次纠缠在一起,萧阳武功极佳,但项烈年长他半岁,同样用功刻苦,哪里会差?最后折腾了半晌,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又别有居心,萧阳终究还是心中一颤败下阵来。 “嗯呢…”他大口喘息着,抱紧了项烈的颈,低笑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我?” 自己打下旧都,没了陈朝这个唯一的正统,各国间相互吞并只会更严重。在此之前,势力相互吞并、屈服,似自己这等嫡系尽丧者,多半被吞并者荣养。虽无有权势,倒也富足,可安稳度日。 但这非萧阳所求,他想将剩下的仇敌杀绝,就必须得到项烈信任,得以掌兵。当然,萧阳心里现在复杂的很,他被亲得晕乎乎的脑子其实根本无法肯定,自己张开腿任由项烈轻薄,究竟是为了取信于人,还是……为了圆满年少时那点儿,说不出口却心神摇曳的旖旎妄念。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大可放心。”项烈亲了亲萧阳的眼皮:“就算你我并无少时交情,我也不可能浪费你这等将帅之才啊。” 来自昔年暗自倾慕之人的赞许,令萧阳很难保持对外人的冷静自谦,几乎是立即就得意了:“算你有眼光!” 还和当年一样,若即若离的赤发少年,用纨绔表象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皮下却有一颗不服输的进取心。但自己往往轻描淡写夸他一夸,他就能开心个好几天。项烈忍俊不禁,想到萧阳有事没事偷看自己,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就更想笑了。他一边笑,一边将唇舌游移在萧阳鬓边。 陈朝全胜时期,万千异族来朝,联姻更是来者不拒,位列公侯之家的,多多少少都有异族血统。传到后世,偶尔会有体现。 萧阳的赤发赤眸与自己的蓝眸,便是如此。项烈微笑着,撩开一撮湿漉漉的赤发,含住萧阳的喉珠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嗯…”撩人的呻吟当即溢出,青年矫健的身体拱起腰肢,恰好方便了身下那只手的强势侵犯。萧阳眸中逐渐有水色累积,直到彻底涣散开来。 夜雨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亮,冲刷流遍了旧都角落的鲜血。却无人知道,十八岁家破人亡逃离旧都,起兵短短两三年就从一无所有到战功赫赫的淮阳侯,此刻正被他不得不效忠的楚王压在身下。 “楚王,你动作可真娴熟!”几根手指缓缓拔出,被翻过身时,萧阳有些无法克制的怒。但话一出口,他又不安的抱紧枕头,一下下使劲揪弄。 啃咬后颈皮rou的头抬了起来,项烈轻笑道:“三番五次搅了我婚事的,不是你吗,我哪里有和别人亲近的机会?” 过早泄露真心,现今又自轻自贱,送上门任人上,难不成还指望项烈自矜自持吗?既不是有感情的情人,也不是定过关系的契兄弟,自己哪有资格吃醋?萧阳心里正胡思乱想,再听此言,更是整个人僵住了:“你知道?!” “第一个,你让自己兄弟去勾搭,还没订婚呢,人家姑娘就说对我没兴趣。第二个,你找了对姑娘有意的,教他怎么追人,给他背后撑腰。第三个…”项烈似笑非笑道:“你亲自出马玩了个英雄救美…” 萧阳脸色涨红,久违的少年意气冒了头,险些要找个缝钻进去:“你别说了…啊!” “我为什么不能说?”像沙场征战一样一寸寸攻城掠地,楚王的轻笑声充斥着餍足满意,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坚定许诺:“淮阳侯,你怕是不知道,有的人是实心眼,招惹了就不能脱身。” 萧阳已无法再反驳,困劲和酒劲一起上头,他手指渐渐无力再抠挠什么,只能听着自己的鼻音越发浓重,如醉酒一般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 暴雨倾盆之夜,君臣同塌而眠。 史载,淮阳侯萧阳一生,十八岁起兵,二十一岁攻破旧都,后归附尚是楚王的太祖项烈麾下,手握重兵、征战在外整整五年,甚得信任。原本厉兵秣马的楚太祖项烈,安心待在大本营,重视民生、发展商业,将兵权尽数托付于淮阳侯,堪称君臣相得。 而楚朝开国时大半疆域,皆是淮阳侯带兵攻下。他吞并无数小国,令各国闻风丧胆,为后来大楚一统天下奠定了坚实基础。 后有无数史学家不解,淮阳侯为何忽然谋反,将楚太祖麾下的几员家臣及庶叔全族尽灭,甚至割据旧都,将楚太祖祖父之墓开棺戮尸。更让人不解的,是楚太祖平定叛乱后,明明赐淮阳侯一众五马分尸,却独敛淮阳侯尸身,力排众议厚葬于功臣陵。 “哈哈哈!”议事堂,狼狈跪着的淮阳侯萧阳笑得张狂:“天子无道,自然有能者居之。你能上位,别人当然也能。我不过是败了,你直接赐死便是,无需多言!” 与楚帝、淮阳侯一起打下江山的其他元老面面相觑,又气又急,还怕自己被连累,一时间只能纷纷请王上严惩。 项烈蓝眸充血,手在袖子里握紧成拳。他合了合眼睛,又睁开眸子,方沉声问道:“淮阳侯,你是何时知道真相的?” 重臣们微微一怔,萧阳本身亦一愣。 项烈已走到萧阳面前,一把扯开了绳索,淡淡道:“本王是召你回来前,才知此事!将参与此事的几个家臣全部处死,下诏让你回来,是想告诉你真相,并不是想把这等血海深仇掩盖。” “爷爷和庶叔利用两家交好,将通敌叛国的假信藏在你家,让昏君顺水推舟把功高震主的萧家除掉。这一计既兵不血刃解决最大的保皇派,又利用你萧家的含冤莫白,以萧家在民间在朝堂的清名起兵,把萧家的利用价值压榨到极致。”项烈负手站在萧阳面前,在众臣震惊的目光中承认:“这笔血债,是我萧家欠你项家的。” 萧阳颤抖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不错,楚王,我从一开始就知真相,才会拜入你麾下。” 一开始,好,好的很!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甜言蜜语、迎合承诺,不过是为了复仇。从内而外的疲惫泛起,又有无法遏制的怒火燃烧。项烈目光灼灼看着萧阳,冷声道:“本王下诏书让你回来,你却以为,本王想鸟尽弓藏、杀人灭口…”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割据旧都、报仇雪恨、开棺戮尸。”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如刀般锋锐:“但萧家九族皆灭,你是怎么逃出来,还逃出那么远的?” 萧阳愣了一下,抬眸时似乎想到什么,那双赤红瞳仁猛地瞪圆了。 此间几位重臣亦不是傻子,都惊异瞧着项烈。 “家父起兵后想到不对,派人去救你,所有追杀都被他派的人挡了。”项烈深深看了萧阳一眼,沉声道:“此事,父亲给我留了信,家母藏了起来。直到最近她病逝,才交给我。” 那位公主与母亲相交甚笃,每年与楚王世子往返于国都与楚地,都会带好吃好玩的给自己,和对她亲生儿子项烈无异。萧阳整个人怔住,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那位公主是有意拖延时间,不让儿子知道真相,反让他有机会聚拢兵力,为萧家复仇。 “我项家有愧于萧家,祖父已被你开棺戮尸,庶叔被你灭杀九族。”项烈面沉似水:“但家父家母与我这一支,不欠你分毫!”至于母亲嫁给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为什么没有继续生,为什么夫妻俩相处一贯礼貌而疏离,还没他和萧阳来得好,又而父亲的姬妾为什么更喜欢围着母亲,他一概都不知道! 萧阳整个人愣住,呆呆看着项烈,终于意识到,自己辜负了一个真正在意自己的人。想明白这一点时,他像是一下子被抽去力气,整个人直直跪倒下去。 “萧阳?”项烈手指下意识颤了一下,他想要抬臂抱住倍受打击的心上人,又强自克制住了。 正在此刻,门外慌张的禀报:“王上,齐越之地反叛,留在楚地的几位殿下也叛了。” 齐越反了?那几个不太甘心,但被自己镇压得老老实实的庶出弟弟,也跟着反了?重臣们齐齐一惊,项烈却只瞧向在地上低笑起来的萧阳,话语看似疑问、实则笃定:“还是你。” “不错,是我。”萧阳终于止住颤抖,抬起头时,已能露出笑容。 他的笑平静无波,充满冷意:“王上确是正人君子,可就凭你身上也是项家的血,我便不会让你继续坐稳江山。”顿了顿,萧阳又轻轻一笑:“手握重兵在外征战,王上麾下之人哪些有小心思,本侯再清楚不过,这只是第一波。” 项烈的脸色越发冷冽,与萧阳双眸相对。其他人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吭。 “走。”少顷,项烈召来侍卫:“把淮阳侯关于本王寝宫,你们守住外面,不得让任何人接近,饭菜从窗户送进去。” 侍卫们恭声回答:“是。” 萧阳垂下眸子,一言不发从地上爬站起来,不要人押送就甩手走了。 “王上…”项烈起兵以来的谋主第一个发言:“项萧两家之事,不可外传。淮阳侯居心叵测,所求非止复仇,更不能留。” 项烈沉下眼:“本王知道,但现在非是处置的时候,各位且与本王继续议事吧。”他召人取来地图,议事极久。 萧阳自觉自己是项烈手中最锐的刀剑,但没有他,项烈也还有一双手,以及其他趁手的兵刃。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几波反叛接踵而至,叛军声势宏大,新朝大局不稳,而周围小国闻风欲动,委实让楚王费了不少劲。这种情况下,他奇谋百出,竟毫无防备的率军御驾亲征。这反令那些小国有所忌惮,一时间不敢动弹。 所以,得知项烈当年秋发兵,次年春凯旋而归,挺过了所有叛乱时,萧阳并无半分意外。 至此,淮阳侯所掀叛乱终于平定,叛党全部落网。多位大臣联名上书,求楚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被软禁的淮阳侯耳朵很灵,从宫殿外侍卫们的谈论中听见了此事。他坐在窗前释然一笑,静待终局。 楚王静坐书房良久,终于发下诏书。叛党尽数判处五马分尸之刑,却并未株连亲族,只五代内不得入仕。淮阳侯另有待遇,死后着人收敛尸体,厚葬于功臣陵。 此诏引起非议,相关奏折被楚王留中不发,只着手准备登基大典。此后,楚王称帝。见帝决议已定,淮阳侯又已死,朝野间非议渐散。 无人可知,七月,帝深夜冒磅礴夏雨,前往楚都郊外,入了一座鲜花满园的山庄。 雨水洒在棚顶、瓦片和窗台上,少许顺着溅落,打湿了外头土地里的花。 长椭圆形的叶片越发翠绿,黄绿色的花瓣轻轻颤动,几滴水珠将之染得越发鲜嫩。旁边长着中宽上下渐狭的野草,野草丛中开着一朵朵淡红或白色的野花,在雨水下舒展着枝叶。 夜雨雷霆,香烛摇曳,光亮处,印照出萧阳的脸。 命守着的暗卫们尽数撤离,项烈才走近萧阳:“你气色挺好。” 萧阳微微一笑:“当然。”他眼睛里都是争锋相对的冷意,半点都没曾经在宫殿内,因为担心项烈,吃不好睡不好的架势。就仿佛,他们的关系从来不曾存在。 “初入你军帐的迎新宴,我确实是故意喝醉酒。”静默了半晌,萧阳忽然出声:“若不用年少时的那点儿小心思勾引你,你岂会毫无防备的信我?” 他语气漠然冷淡,却眼尾尽红:“若我没雌伏于你,装作对你死心塌地,你又怎么可能交付大楚兵权给我?” 看着那双湛蓝瞳眸倏尔闪过受伤的痛色,萧阳偏开头,冷冷说道:“毁家灭族之恨,我只恨行事不周密,才败在你手里!” “不错,我项家举事,算得上卑鄙无耻、得位不正。”项烈沉着脸,下了定论:“你谋反,情有可原。 萧阳低笑一声:“你知道就好。事已至此,不过成王败寇,你最好给我个痛快。”他凝视着项烈,瞧那双唇微微嗡动,眸色顿时一闪,忽而漫不经心道:“该不会,你不舍得吧?” “母亲从我小的时候,便教育我,做人最要爱的是自己。”项烈冷不丁说道:“在爱自己的前提下,有能力可以爱天下。你爱世人,世人爱你。” 萧阳想了想,笑道:“君为帝,重民生,民拥你,应有之道。”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爷爷并不重视我,只是满意资质。父亲单恋着母亲,对我难免忽略。”项烈深深看着萧阳,声音越来越轻,却也越来越冷冽:“我以自己的本心活着,哪怕被忌惮,哪怕给利用我的家族带来麻烦,也不在意。因为没有弱点,所以从小到大不管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萧阳怔住,危机感令他毛骨悚然,下意识就朝后退去。然后,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将他摔进了床内。 “你敢!”萧阳激烈挣扎起来,在最残酷的真相已揭开的现在,他再也不愿意委身于项烈。哪怕他依旧深爱对方,哪怕整个项家只有项烈一家三口不欠自己,而自己反而欠了他们。 项烈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他眸底一片薄怒,将萧阳整齐的衣衫扯散扯开。 反抗与侵入,像是一场沙场鏖战。可再聪颖的将帅,都还是君主手中的利刃,无法逃脱掌控。 酣畅淋漓的征伐过后,萧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那双漂亮的红瞳染遍了水雾,茫然睁开瞧着床顶:“你杀了我吧。” “胡说什么呢?是你先招惹的我。”项烈亲昵的亲了亲他的眼睑,声音轻柔而冷冽:“从小到大,是你不停撩拨我,我喜欢什么,你就以各种方式送过来,还藏在暗处,以为我没有察觉。现在我如了你的意,不是挺好吗?” 那样无微不至的情丝像是一张网,把自己牢牢锁住。母亲教过自己,想要什么,又不想吓到对方,那就守株待兔再画地为牢。萧阳,你自己送上门,还指望我松开吗? 原来如此,自己自以为利用了项烈,其实是项烈等着自己自投罗网。项烈远比自己心里原想的,更在意自己。萧阳心里升起让他觉得卑劣不该的欣喜,但如今冰冷的现实又让他有无所适从的倦怠。 “那一天,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捡便宜的?”萧阳一直都有这个疑问,项烈为何来得那么巧,恰好在自己麾下精锐尽丧的时候到,救下自己,又令自己不得不臣服。 项烈眼睛里冰冷之意更深:“果然,你根本没信任过我。”将萧阳抱向浴室方向,他冷冷道:“我是在你身边插了人,嗯就在你那段时间,没事去琴楼找绛花姑娘听琴的时候。萧家出事之后,人跟着你一起逃了,就失了联络。你执意攻打旧都时,她才有机会报信。可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只能连夜兼程赶过来。”还被你怀疑。 萧阳阖上眼眸,那句“对不起”实在无法出口。一如与仇敌血脉厮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