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珠 - 上 （强龙）

    “刀哥，”小弟跑到唐小龙身边，“车热好了。”

    唐小龙翻着自己的夹克衫，清一色的黑灰棕，他认命的随便拿了一件黑色呢绒的套上，出了门，“几点了？”

    “七点四十七了，刀哥。”

    唐小龙本转着手里的佛珠，他动作一滞，语气焦急，“快点开，迟到了你负责啊？”

    手下连声应着，不顾导航软件不停发出的超速提醒，猛踩油门。

    还好，唐家和高家就十分钟的车程。

    七点五十三分，唐小龙进到了高家公馆车库。入口处的银色SUV缓缓摇下车窗，高启强左边坐着弟弟，右边坐着老婆，见他一笑，“来了？准备出发吧。”

    唐小龙看车后座就他们三个，疑问道：“强哥，兰姐和晓晨呢？”

    旁边的红色跑车突然打开大灯，唐小龙下意识伸手挡住亮光，一头紫毛的高晓晨冒出来，大声道：“龙叔，要不要坐我的车去？我开车技术可好了，我爸我妈都不信，就姑姑愿意赏脸！”

    唐小龙左边是高晓晨的噪音污染，右边是高晓晨他妈的高音怒斥：“高晓晨，你给我老实点！！”

    高晓晨他爸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人，“好了晓晨，听你mama的话。走吧，老家远着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兰啊，安全带系紧点，安全气囊没问题吧？”

    没等高晓晨抗议，高启强摇上了车窗，指挥司机出发。

    高家车队缓缓驶离，唐小龙眨眨被亮光照射的双眼，视线有些迷糊。

    这一晃，多少年了？

    他对自己的司机说道：“快点跟上。”

    路途遥远，唐小龙刷起了手机。唐家家庭群里，他远在澳洲的两个女儿发了不少唐人街的舞狮小视频拜年，虎叔给两个侄女回了新年大大大红包，获得一片赞好。

    唐小龙把对话框里的“澳洲过什么春节？”默默删掉，学弟弟也发了两个新年快乐大红包。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高启强清亮的声音：“你就知道给钱，这样教孩子不行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少年的他鲜艳而张扬，红上衣配深绿色喇叭裤，斜坐在铁栏杆上，瞥了眼面前矮了半头、白白嫩嫩的小卷毛：“闭嘴，我唐小龙的事，用你管？”

    旁边的唐小虎捏着手里的两毛钱，傻笑着鼓掌：“哥哥说得对！”

    高启强懒得和他废话，朝宿舍楼方向走了。

    他牵着的高老二懵懵懂懂地学他哥，朝唐小龙翻了个白眼。

    唐小龙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糖狠狠朝高家兄弟砸过去，“滚啊！”

    唐小虎舍不得扔稀罕物，他打开包装纸囫囵吞枣的把糖块咽下去，“哥，你不要给我啊…”

    “就知道吃！”唐小龙弹了弟弟一个爆栗。

    “哎呦哥，我一年才吃几回糖啊。”

    “生个女儿，挨家挨户发糖，有病啊！”

    唐小虎赞同，“就是就是，女的能干架么？”

    唐小龙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走，哥带你去小卖部，想买多少买多少！车间主任的儿子就是大方…”

    唐小虎举起敲诈而来的纸钞，一阵欢呼，应和着唐小龙。

    没过两天，高启强脸上挂了彩，唐小龙看见，特意去低年级接了弟弟，一起守在学校门口。

    两兄弟跟在高启强后面，一顿嘲笑：“小虎啊，你还想吃糖么，快去找阿强要！”

    “哥，没听说高家又生娃娃了啊？”

    “你看阿强低头，掉下来好多糖哦。诶，对不起对不起，是玻璃渣子！”

    高启强充耳不闻，到宿舍大院门口转了个弯，往废弃厂房去了。

    “阿强你去哪啊，你meimei还在家等奶呢！”

    唐家兄弟的笑声在看见家里亮着灯的瞬间戛然而止，唐小虎有点怕，拽拽唐小龙的书包带。

    老唐这次和两个臭小子是同一战线的，听他们说起高家的事，唾道：“高家老大那小子，偷家里的钱买糖，被老高狠狠打了一顿。”

    唐小龙惊了，“高启强自己拿的主意？”

    老唐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欠收拾，不打不行。”

    唐小龙看看五大三粗的他爹，小声开口道：“爸，要交下年的学费了。”

    老唐倒上酒开喝，“滚啊，别找老子要钱。你们俩能学个屁，饿不死就得了。”

    唐小龙比比自己的小胳膊，忍气吞声地把弟弟推进屋里，试着再开口，“就三十块钱…”

    老唐把裤子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往桌子上一拍：“二十八，拿了快点滚！”

    唐小龙赶快拿起来跑进屋，唐小虎扒着门缝，听的一清二楚，“哥，咱俩得要六十块啊。”

    “我明年就不读了，学校就那么回事，”唐小龙道，“我们再去找别人要点，你的就够了。”

    “我也不读了！”

    “小虎，你有十岁么？就辍学？想把妈气活了啊？你有本事学高启强，年年第一名，不要学费不要杂费，…”说着，唐小龙一顿。

    唐小虎和他想到了一块去：“还有五块钱奖金。”

    “咱就拿一半，给他留一半，不过分吧？”

    唐小虎猛点头。

    唐小龙说干就干，周末就跑到他们小学老大的家，把人叫出来密谋：“老大，你就站那，吓唬他两句，我们分你五毛，怎么样？”

    老大是外地转学来的，比他们都大两岁，和一群毛都没长的小孩比起来显得人高马大：“小龙，那小子叫高什么玩意来着？”

    “二班的，高启强！”

    老大念了一遍，唐小龙补充道：“就那个，特别白的卷毛，眼睛挺圆挺大的！”

    他有印象了，又想到什么，面露为难，“是他啊，我见过他和陈哥一起出入，有点不好办…”

    唐小龙见他含含糊糊，有点不爽。怂货，等明年老子自己当老大。

    他学着脑海中老大的形象，“刘哥，就一个高启强，草，弄他！”

    好爽，唐小龙正准备再骂几句，唐小虎呼哧呼哧的跑过来，大喊着：“哥，出大事了！！”

    唐小龙把脏话憋回去，看着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弟道：“瞎咋呼啥，老唐死了？”

    “不是，是高家！高启强！他爸妈死了！”

    这年，京海市机械厂职工小学六年级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同时辍了学。

    不同的是，老师们看到他是热烈欢送，生怕他继续读下去，影响升学率。稍后送高启强出来的则是一片泪眼汪汪，还往他的小书包里揣钱。

    唐小龙切了一声，放慢了脚步，“阿强啊，怎么不读书了？”

    高启强没抬眼，快步走着：“我妹还等着喝奶呢。”

    他的声音很嘶哑，唐小龙装作不经意道：“你躲家里天天哭呢吧，嗓子这么哑。”

    高启强回了一句，“这叫变声期。”

    留唐小龙在后面嘀咕，啥玩玩？再抬头，他已经追不上高启强了。

    妈的，跑的还挺快。

    老唐从高家葬礼回来，粗鄙汉子难得露出不忍，“高老大也不容易，领着弟弟背着meimei。小龙，他是不是和你一样大？”

    见儿子没反应，他踹了唐小龙一脚，“问你话呢。”

    唐小龙嗯唔了两声，他下午带着小弟们和隔壁小弟打了群架，身上疼的要命。

    “五百块钱，三孩子，怎么过啊…当年你们俩mama走，厂里慰问金都有小一百呢。”

    “嗯嗯嗯，嗯？？”听到mama，唐小龙给了点反应。

    “三句话憋不出来个屁，我看小虎比你机灵多了，”老唐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不读书了找点活干，娘的，这两年厂里效益不好，你老子穷死了。”

    唐小龙和唐小虎忙着拉帮结派的时候，他爹也没闲着，靠着身边聚的狐朋狗友，下岗后当上了菜市场的管理员。

    老唐带着红袖箍，吆五喝六的朝老同事们收着管理费。十五六的唐小龙吊着被隔壁街帮派打到骨折的胳膊，跟在后面看热闹，“你为什么找这个摊要十块，刚才那个就要十六啊？”

    “你懂什么，刚才那个摊的摊主以前是技术员，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老唐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一阵大笑，“老子乐意！”

    老唐旁边的小弟递给唐小龙一支烟，“小龙，试试，技术员孝敬的。”

    唐小龙点起烟，猛吸一口，畅快非常。

    他讨厌着自己的父亲，学着他的父亲，成为他的父亲，在小弟们的簇拥下对鱼贩道：“喂，这个月管理费一百块，明天给我。”

    又黑又瘦的鱼贩年纪不小，怯懦着开口：“龙哥，上个月还是八十呢…”

    “你可以不干啊，”唐小龙回头和弟弟说道，“小虎，你是不是有同学家里想干鱼档来着？来，介绍介绍。”

    “阿龙！小虎！”玻璃缸后埋头收拾东西的年轻人抬起头，看见他们，惊喜道。

    几人看着这个身量不高，颇为壮实，头发卷卷，上来就攀关系的年轻男人。

    高启强擦擦手，摸出两支烟递给唐小龙和唐小虎，挤着笑道：“我啊，阿强，高启强！”

    唐小龙和唐小虎自然地接过烟，他们当然是认出了高启强的，只是没想到他来了鱼档。

    高家和唐家都住在宿舍院里，理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这些年高启强起得早，回的晚，而唐家这帮人平日睡到日上三竿，跑菜市场转一圈，买了酒菜就回去打牌，愣是没碰上过几次。

    反而听到高家大名的次数不少。

    家里人嫌他们游手好闲的时候总会说，看看人高家，大哥供两个小的读书，一家子三好学生。

    唐小龙看看比自己高半头的弟弟，不服气，我带的不好么？

    高启强罗里吧嗦的，一天到晚围着两个小的转，买菜做饭什么都管，毫无男子气概！

    唐小龙看着给他点火的高启强，故作深沉道：“阿强啊，什么时候来市场的？入场费交了么？”

    高启强一愣，陪笑道：“阿龙，入场费是什么？”

    “问问你家的两个高材生啊，”唐小龙一拍自己挠门，“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小学肄业了！”

    他们一群人哄笑成一片。

    唐小龙看一眼他水洗到褪色的牛仔裤和局促的神情，便知高家的不易，他笑够了，大发慈悲道：“看在发小的面上，这次就给你免了！”

    高启强眼弯成一条缝，连着点头道，“谢谢你啊，阿龙。”

    唐小龙得意洋洋地领着一帮人走了，就当是今天心情好，砸钢镚听响了。

    他的好心情还在持续。

    高启强第一次上他家门，在烟雾缭绕中蹲在他的沙发旁，递给他一条软中华，试探着开口道：“那个阿龙，利叔的管理费？”

    唐小虎把烟抢过去，马上打开分给周围的混混，“阿强，你怎么这么大方？”

    “这不是好久不见了，补上礼嘛，”高启强把袋子递给小虎，“小虎，这里还有老板送的打火机，你看看够不够用。”

    “你脸晒黑了，说话怎么还娘唧唧的，”唐小龙瞅着面前高启强低下的头，大度道，“看在你够诚意的份上，我就给鱼贩子原价优惠——”

    高启强举起手，等着鼓掌。

    唐小龙话没过大脑就出了口：“一年！”

    “阿龙，我替利叔谢谢你，”高启强改鼓掌为抱拳，朝唐小龙拜了拜，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水光，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唐小龙志得意满，抽了一口高启强递上的软中华。

    这烟，才配得起他旧厂街龙哥。

    那十平米的鱼档，让阿强翻出了花。

    他不怕苦不怕累，每天第一个去港口进货，工地练下的身板比旁人壮实的多，主动帮着每个渔船阿叔卸货，嫌他也不恼，照例笑盈盈的搭手，慢慢拿到了整片最优惠的进价。

    等到他们兄弟来巡场，高启强那总是备好了热茶和好烟，停下手里的活招呼他们歇一歇。

    “阿强，”唐小龙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鱼佬利不在，对高启强道：“我听说你这师傅找了姘头，那女的带个儿子，你留意点。”

    这话显然是出乎高启强意料的，他知道这事，可没想到唐小龙会来提醒他，他压下惊讶，快速摆出以往的憨笑，“我知道了，阿龙，我会看着他按时交钱，不让他被骗走了的。”

    嗯，就是这样，唐小龙道：“老唐就他妈的让个sao货迷了眼，我他妈月月收完钱还得给他送去。”

    “诶，你应该能留下两千块吧，上个月？”

    唐小龙见小弟们都在远处，捂着他的嘴道：“小点声，我和他们说的一千。”

    收账这活，说简单是很简单，难为人吓唬人都是他们擅长的；说难也难，十个小学生加起来，也还是小学生的数学水平。唐小龙对着一堆零钱就犯晕，还是唐小虎提醒他：“哥，咱要不去找阿强？”

    “他跟你哥我一样，小学没毕业！”

    唐小虎心道，那能一样么，嘴上说的却是，“找他弟弟啊，高老二，他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呢！高中那片大喇叭天天放，吵死了。”

    他俩兴冲冲地就跑去了高家，全然不记得高中生晚上才会放学。

    高启强正围着围裙煲汤，打开门见是他俩，愣住了。

    问明来意后，他长舒一口气，小事，简单。

    唐小龙和唐小虎不敢相信看着他们三天都没算好的账在半小时内就有了结果，瞪着高启强道：“阿强，你确定没错？”

    “没错是没错啊，”高启强合上账本，对望回来，“但阿龙，你想不想多赚一点呢？”

    菜市场虽是龙虎兄弟在管，但在上面挂的是他们爹的名字，因此，他们俩忙来忙去，自己也就落下个辛苦费。

    高启强低垂着眉，发出了邀请。

    他这招果然好使，唐小龙慢慢攒了不少钱，又送出去不少钱，终于把管理员的大名正式改成了自己。

    他不顾火葬场员工谴责的目光，挂着红袖箍装模作样的参加完鱼佬利的葬礼，冲接待来宾的高启强嘀咕道：“我有时候觉得你真是灾星，行行行，这三年的管理费就不用了，你先干着。”

    高启强看着两三天没睡好，水汪汪的眼里都是血丝，唐小龙赶快摞下一句：“老唐说的啊，别谢我。”

    不知不觉，高老二都上大学了。

    他和高家小妹都是一脸白净，和他们喜气洋洋但肤色黝黑的哥，看着都不像一家的。

    “小盛怎么留在京海了？”唐小龙熟门熟路地靠在鱼档旁，拨弄着切好任取的葱，问高启强。

    高启强这些天rou眼可见的不爽，“小孩子自作主张。”

    唐小龙随便一听，没当回事，刺他两句，“阿强啊，你还说我不会教孩子，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弟弟。”

    他从旁边摊位顺了串葡萄，穿过繁忙的菜市场，来到街边新开的纹身店。

    店门口是最近最为火爆的电影《古惑仔》的大幅海报，唐小龙推门进去，豪气道：“给我绣个龙的！”

    店主认识他，打着招呼，“龙哥！您要胸口的，肩膀的，还是后背的？”

    唐小龙看他展示出来的例子，图案一个比一个大，内间应景地传来惨叫，唐小龙手一哆嗦，滑到旁页的狼头，“给我来这个吧，威风！”

    好话不要钱，店主恭维着：“好嘞，龙哥您真有眼光啊，狼王，真男人！”

    唐小龙飘飘然享受着街坊躲闪的目光，而立之年，是时候带着他的兄弟们走出旧厂街，扩大势力范围了。

    他把市场里卖猪rou的摊主集中起来，“以后你们每斤rou都涨价五毛，听到了么？”

    有人问道，“龙哥，那比外面贵不少的，没人来买了啊。”

    “你多给点不就得了？”唐小虎反问道。

    “那，那不等于没涨…”

    也有聪明人反应过来，唐小龙这意思，就是按照高的价格来交管理费。

    猪rou荣面露为难，“龙哥，那我们这肯定会亏本的啊…”

    “我管你啊？”唐小龙摩拳擦掌，带着唐小虎和其他手下一拥而上，把人按到案板上。

    “怎么打起来了？”周围都在窃窃私语，眼光中带着惧意。

    唐小龙今天为了壮大气势，特意把所有混混都叫来了，他大声道：“我让你涨价，你就得涨价！”

    没曾想，在他立威的重要时刻，有人冲过来了。

    唐小龙揪着他的卷毛，气不到一处来，“高启强，我他妈罩了你十年！”

    高启强手劲比他想象的大多了，他反身擒住唐小龙，没敢用力，只是推开他道：“阿龙，阿荣他们都不容易…”

    我还不容易呢，连个菜市场都搞不定，怎么闯出名堂！

    唐小虎冲过来扒开高启强的手，兄弟两人一起把他按倒，狠掼了几下。

    “我涨，我涨！”

    几个卖猪rou的摊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应着，他们才松开了手。

    唐小龙剐了一眼众人搀扶着的高启强，给我等着。

    高启强脸皮厚的很，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借着送年货的理由主动来唐家讲和：“阿龙，那天荣嫂带我meimei出去买衣服了，就快回来了，我不想让小兰看见…”

    唐小龙打着牌，没抬头，唐小虎把高启强推出门外，“滚啊。”

    “小虎，小虎，帮我和你哥说说吧。”

    唐小虎的手被他握的生疼，好不容易抽出来，指指家里的等离子电视，“你还想干鱼档？看见了么，别人都把诚意送来了！”

    高启强在门缝里望了一眼，唐小虎把门关上，不解道：“哥，咱买这么好的电视干嘛，两万多块呢啊。”

    唐小龙敲敲他的脑袋，“等阿强送来，咱就把这台退了。”

    “龙哥，高启强有这么多钱？”

    “信不信你龙哥我？”唐小龙丢下两张鬼，“王炸！”

    “可是，我听说前些日子，高启强在问鱼档设施能卖多少钱…”

    “什么？？”

    唐小龙不信，高启强除了卖鱼，还能干什么？

    他有什么都摆在脸上，堆笑是因为阿伯苦闷，逮着要他哄；难为情是因为阿婶小气，非要他抹零。

    唐小龙从鱼档旁走过，一眼就能看出来，高启强每天都在想什么。

    他还能有别的心思了？

    但等到新年那天，普通的彩电和小弟们的挤眉弄眼，都成了嘲笑唐小龙的证据。

    唐小龙叫弟弟把人轰走，唐小虎推了彩电，高启强暴怒抄起椅子把唐小虎打倒在地，唐小龙带着手下狠狠地打高启强…

    高启强被打的头破血流，卷毛黏上了鲜血，唐小龙用力踹着抱头倒在地上的高启强，发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

    都是泥坑里的杂碎，你要爬出去做什么！

    直到邻居报了警，市局的两个警官在新年夜把高启强押走了。

    唐家的新年也过得不安生，唐小虎嘀咕着，市公安局，他们惹不起啊。

    如弟弟所说，他们不仅惹不起警察局，也惹不起警察局局长的侄子。

    等高启强轻松解决掉音像店的事，他们也惹不起这位线人了。

    “那个，阿强啊…”唐小龙讪笑着，背后的唐小虎推了哥哥一下，他支支吾吾说道，“我拿了点红花油，你这个身上还疼么？”

    高启强在他的躺椅上睡觉呢，被吵醒有点懵，“阿龙？哦，早就没事了，我这皮糙rou厚的。”

    “高哥，对不起啊，”唐小虎拜拜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没好，看着惨多了，“改日我们请你吃饭赔罪！”

    他眼尖，一下就看到高启强小电动摩托钥匙旁摆着的市警察局手套，“高哥，你和安警官，那个，关系挺好啊？”

    高启强注意到他的视线，从口袋里摸出几十块钱，递给唐小龙，“阿龙，这个月的卫生费，和给小虎的药费。”

    唐小龙连连后缩，“不用不用，阿强，太客气了你这，是我们兄弟…”

    高启强不和他推攘，“阿龙，你今天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个，小盛说你们缺钱，我这有笔活，老板给两万块呢…”

    高启强面露不悦，“你们晚上来我家，我要先问问小盛。”

    阿强很快成了高哥，继而是强哥。

    把小弟们都赶走后，唐小虎按住自己颤抖的手，低声问唐小龙：“哥，强哥…这是杀人啊，他杀了人啊！”

    唐小龙不比弟弟好多少，他自诩混了十几年，打过的架加起来也有几十场了，可是见血都没几次。大多就是两边拿着家伙，互相吓唬吓唬。唐小龙幻想中的古惑仔生活，从未出现过。

    可古惑仔电影里也没随便杀过人啊！

    唐小龙捂着脑袋，“强哥说，徐雷是意外电死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谁也不信。

    坏了坏了，他们怎么就没看出来，高启强是个心狠手辣的！

    高启强可以为了弟弟杀人，他也可以的。

    唐小龙双手合十，在家里面向各个角度胡乱拜，什么神仙都好，救救小虎吧。

    对不起了，阿强。

    消防栓一下一下狠狠的砸下来，唐小龙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沉重的消防栓砸下来伴随着气势汹汹的疾风，略微吹开唐小龙被血和泪糊成一团的双眼，得以直面高启强狠辣无情的眼神。

    徐雷死之前，看到的也是这副场景么？

    唐小龙从身到心都伏倒在地，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会死的，再不说点什么，真的会死的…

    “他们要杀小虎，我就这一个弟弟！”

    好像触动了高启强柔软的开关。

    感到高启强的动作停下来，唐小龙抱住他的双腿，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高启强俯身，抚摸着唐小龙脸上的血迹，声音沉稳而镇定：“小龙，我带你去救你弟弟。”

    微尘四起，阳光下，他好像圣洁的菩萨。

    “小龙，你直接拿到我家去吧，小盛去保险公司谈赔偿了，要很晚才回来。”

    高启强扫着地，对来到小灵通店找他的唐小龙道。

    “好的好的，强哥。”唐小龙答应着，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到柜台上，掂起脚尖，怕阻到高启强扫地。

    不在更好，他现在看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吓人。

    “走吧。”

    高启强锁好大门，往家走去，唐小龙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他一路神色如常地同邻里打着招呼。

    终于熬到高家，唐小龙主动摆好桌子，打开打包盒，

    “猪脚面？”

    “嗯嗯，”唐小龙殷勤地递上筷子，“强哥，趁热吃。”

    高启强看着包装袋，“安欣没让你坐下那家？”

    唐小龙动作一停，尴尬地嗯了一声。

    吃完饭，两人上了天台。

    高启强坐在藤椅上，双腿交叉搭在圆桌上，用一只手撑着脸。唐小龙蹲在他旁边，眼巴巴望着：“强哥，有什么大计么？”

    “小龙，想好了么？”

    “想好了想好了，我相信强哥。”

    “嗯，等小盛明天回来，咱们再对一遍词。”

    高启强不再说话，他似乎很疲惫，眉头紧锁，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唐小龙蹲累了，他看着充满倦意的高启强，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强哥，要不，我帮你……泄泄火？”

    他成功把高启强逗笑了，“小龙，你搞咩啊？”

    可他看过的片子是这样做的。

    唐小龙早就交代过他手下的混混们以后要跟强哥，他应该把自己的马子也送给强哥的。

    可他没有马子，他只有自己了。

    “你喜欢男人？不是吧，你交过很多女朋友的。”

    唐小龙连连摇头，“不不，我喜欢女人啊！”

    “但你能接受被男人cao？”

    唐小龙躲闪着高启强探究性的锐利视线，他想了想他那群小弟，更快的摇头，但一想又不对，含糊道，“别人不行…但是您的话，强哥…”

    “我明白了。”

    “啊？”

    唐小龙还没弄清他明白了啥，可随即就被高启强夹到双腿之间。

    牛仔裤下紧实饱胀的肌rou勒的他脖子疼，唐小龙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跪在高启强膝盖处。

    高启强坐起身向前，摸了摸唐小龙的脸，“做不到么？”

    他的手掌很厚，掌心很软，触感却是粗粝的。

    唐小龙心一横，“我可以的，强哥。”

    高启强坐了回去，倚着藤椅，只用眼神鼓励他。

    他拉开高启强牛仔裤的裤链，把那根东西掏了出来，成年男子的手勉强可以握住。

    他把那套物什连鸟带蛋的全释放出来，试着缓解尴尬道：“强哥，你这挺大的啊，没看出来。”

    “我看着不像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小龙恨自己这张嘴，从来不会说话。他低头干活，从后面坠着的两个蛋开始揉搓，向前taonong着柱体。

    他手里的阳具慢慢抬头膨胀，不是挺大了，是非常大。

    “强哥，我帮你打一下，有纸么？”

    “用嘴。”

    唐小龙傻了，“啊？”

    高启强面色如常，手指插到唐小龙的发间，把他的脸按到自己胯下。

    roubang拍到他的脸上，高启强转而用手按住唐小龙的两颊，用力一捏，逼他张开了嘴。

    紫红色的guitou抵住他的嘴唇，强行闯了进去。

    被侵占的感觉不是那么好受，唐小龙的牙齿并在一起，抵御着外敌的入侵。

    高启强明显不悦道：“把嘴给我张开。”

    他加大了力度，按的唐小龙好疼，唐小龙被迫松开了紧咬的牙齿，放任roubang的侵入。

    高启强攥着他的头发，开始进进出出。

    “小龙啊，你从小就学习差，说话做事都笨死了，”高启强是爱啰嗦的，干着他的嘴还要说几句废话，“让我来教教你。”

    粗大guntang的巨物撑满了他的口腔，直直地顶到了咽喉深处，试探着还想向下。

    高启强的声音传来：“用你的舌头，舔舔它。”

    滑舌听话的绕着rou柱上的青筋，生疏粗糙地滑过暴起的经脉。

    高启强一定是觉得他蠢，放弃了下一步的教导，转而继续粗暴的抽插，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甚至想挤入喉管。

    职工小学的老师虽然水平一般，但从来没有体罚的。

    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唐小龙的眼角溢出，他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挡在唐小虎身前，被他的父亲用皮带抽在身上。

    一次，又一次。

    粗长的jiba占满了他嘴里的全部空间，窒息感令唐小龙眼前一片晕眩，大脑里走马灯似的过了许多事情：

    高启强真的是灾星么？

    为什么他身边总是充满意外？

    可他弟弟meimei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到这么大，一点事没有？

    头被抬起，再被按下。他瞥到高启强大腿内侧的皮肤出奇白净，和他小时候白白软软的样子一样。

    但高启强的心是黑的。

    唐小龙无比确信这一点。

    又过了几十下，酷刑临近边缘，高启强突然两只手用力深深按住他的脑袋，一股脑地爆射在了身下人的嘴里。

    又腥又咸的jingye冲进喉管，唐小龙被迫咽下大半。他低着头剧烈的咳嗽着，剩下的jingye从他嘴里呛出，白浊布满他的唇边。

    高启强舒服地叹息着，向后躺下，点了支烟。快感逐渐消散，他俯下身，看着因为刚刚被他顶到嗓子眼，而扯开领口的唐小龙。

    “过来。”

    唐小龙又咳了两声，试图找个借口，躲避可能的后续，“强哥，那个，小盛是不是该回来了？”

    “你胸口的纹身是什么？”

    “啊，这个，”唐小龙低头看着自己大半袒露在外的胸膛，“是狼，是头狼…”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高启强眯着眼，轻笑了一声，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缓缓向前——

    火星烫到唐小龙的胸膛上，他被烫的一个机灵，向后躲去，高启强却不会放过他了。

    他用双指夹着烟，一点点地将烟头捻灭在唐小龙的纹身上，直到头狼的右眼被烟灰完全覆盖。

    “唐小龙，你以后要听我高启强的，记住了么？”

    唐小龙的身体在刺痛，灵魂在战栗，他惊恐地连声道：“记住了，记住了…”

    高启强弹走烟蒂，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唐小龙的头顶，“很好。”

    唐小龙跪在他面前，颤抖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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