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骊山|秋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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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佩带头举办的这次秋狩地点最终定在了佘山。 见李钰在骊山与佘山见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圈了佘山,薛佩有些不解地问:“从前都是去骊山的,怎的今年不去了?” 李钰愣了愣,说道:“朕还当你弄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在佘山呢!况且佘山离骊山也不远,骊山的景色看腻了,去佘山走走也好。” “好玩的东西倒是有。”薛佩挠挠头,她多加了一个佘山的选择不过是因为佘山脚下有一处行宫,可以在哪里多待几日罢了。“臣手底下有人收了两只狐狸,一只红彤彤的跟团火儿似的,另外一只呢,白得像雪,一点杂色都没有!到时候放了拿来做个彩头可好?” “正巧,”李钰听罢就笑了,“正想给春哥儿弄张狐皮,这时节狐狸可不好找。” …… 待薛佩走后,李钰兀自盯着那张方方正正写着“骊山”两个大字的宣纸发了会儿呆。 十六岁那年的秋狩如同一个噩梦一般始终缠绕在李钰心头,好不容易将这场梦遗忘,如今又被人从深海中拉出。 李钰默了默,叹了口气,将悬挂在笔架上的毛笔浸满了浓厚的墨,仔仔细细地将“骊山”二字掩盖住。 “太傅呢?”李钰突然问。 旁边伺候的小黄门不明所以,问道:“陛下这是要奴才去请太傅?” “罢了。”李钰摇摇头,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李钰走到内室书案前。梨花木的书案旁是一个山水青花画缸,上面装着大大小小的卷轴。李钰打开其中一个卷轴,铺开一看,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字画,而是一支尾羽带青、头薄锐而内收似鱼头的箭矢。 箭头虽然被擦得发亮,但是仍能看出变得乌黑的斑斑血迹。 李钰仔细端详一番,看着箭头隐隐透露出寒光,脸上看不出表情。她扬声叫来内侍。 “把这只箭送去内造司,叫他们好好给朕做一支一模一样的来。” 到了秋狩前一天,李钰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佘山下。 “这地方好啊!”薛佩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洋洋得意,“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离猎场也不过三里地。”薛佩指了指远方黛青色的山,“猎场就围着佘山呢!猎物管够!” 两人交谈之际,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阿兄,我都能拉四石弓了呢!”说话的女子身着天青色骑装,梳的是一个简单的单髻,期间簪了两朵小珠花。 “愿赌服输啊,阿兄,快把你的弓给我!” 旁边的男子虽有些垂头丧气,但还是极力争辩。李钰认出这是南城门领孙明台。薛佩与李钰对视一眼,薛佩便明白李钰的想法,连忙叫人把二人带过来。 “参见陛下!” 那女子有样学样地跟着孙明台行礼问好,没等李钰叫起来便好奇地抬头看李钰。 李钰哑然失笑,很少有人这般不恭敬了。 “你们刚才在争什么?”李钰叫人带路前去休息用的亭子,待一行人坐好后,好奇地问道。 “我方才赢了,我射中了靶心!”孙明台正欲回话,却被那女子抢了先,孙明台连忙把人拦下,回话道:“小妹从小在乡下长大,言语无状,请陛下切莫怪罪。” 李钰饶有兴致,点了点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被孙明台拉了拉衣袖提醒,她连忙改口道:“小女名为孙明婷。” “你能拉四石弓?” “是!”说起拉弓射箭,孙明婷眸子一亮,“我刚才总共射了五箭,箭箭命中靶心!” “这么厉害?”薛佩有些不信,便叫人去看,侍卫看完便回话道:“孙小姐所言属实。” “那南城门领呢?”薛佩又问。 那侍卫犹犹豫豫,看了眼低头的孙明台,又看了眼一脸好奇的李钰,回道:“孙大人……只有两箭命中靶心……” 孙明台面露尴尬,挣扎着回道:“臣有旧疾,手腕不能用力。” “原来如此,”李钰听了也不捅破,给了孙明台台阶,“孙大人还是要当心,别仗着年轻不注意保养。” 这番漂亮话说出来,孙明台立马就跪下行了个大礼,“多谢陛下挂怀!” “你兄长有伤,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他的弓你就别拿了。”李钰看了眼一脸郁闷的孙明婷,又说道:“朕的内造司做了很多弓,你去挑柄喜欢的吧!” “真的?”孙明婷喜出望外,“那我定要挑最好的!” 孙明台面露难色,又是扯了扯孙明婷衣袖,小声说道:“要跪谢!” “哦哦,”孙明婷反应过来,学着兄长的样子跪了下来,朗声说道:“谢陛下赏赐!” 薛佩也被孙明婷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钰拍了拍薛佩的手,薛佩忙收敛神色,称赞孙小姐武艺高超。。 旁边又有仆人来问薛佩明日秋狩祭祀的事,薛佩连忙告辞退下。 孙明婷听着那人口口声声喊着“薛大人”,便有些好奇,“她是女子,也能为官吗?” 李钰“唔”了一声,“自然。” “后宫中有女官,不过薛佩是朝中的官。” “朝中的官?”孙明婷起了兴致,“那她能上朝?” “那是自然。”孙明台搭话道:“薛大人可是本朝第一位上朝议政的女官,这两年为我朝疏通商道那可是立下汗马功劳——” “武艺你会的不多,这些你倒知道的很。”孙明婷拆起自己大哥的台来那是毫不留情。 李钰哑然失笑,只好扯开话题,“朕记得你们家祖籍在宁西?” “是。”孙明婷点点头。 “朕从前也有个教导武艺的师父,也是宁西人士。朕听闻宁西习武之风甚广,不管男女老幼,皆识武艺。” “那是!”孙明婷对此十分自豪,“在宁西,不管什么节、什么好日子,都要跑马、摔跤来庆祝,可好玩儿了!” “我呀,”孙明婷双手插腰,头高高扬起,“年年都能拿彩头,年年跑马都是第一呢!” “这么厉害?”李钰不禁看了看孙明台,南城门领这种职位也是要看具体值守是在哪里的;孙明台所在的衙门名为金羽卫,守的是内城的南城门,多是勋贵子弟所在,领个清闲职位罢了。 但是横看竖看,这孙明台比孙明婷还是要差远了,也难怪孙明婷不服气。 孙明台看见李钰的眼神,忍不住涨红了脸,偏他还辩驳不得,只好垂下头,佯装看不见。 突然,孙明婷好像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说道:“有女皇帝、女官,我能不能做个女将军?” 此话一出,周遭马上安静下来,孙明台也顾不着什么礼仪,连忙压着孙明婷跪了下来。 “小妹无心之言,陛下莫怪!陛下莫怪!” 自家妹子到底多无法无天没有比他这个哥哥更了解的了,如此天真单纯,若真卷入了这朝堂纷争,那还不是送进别人嘴里的肥rou吗?他们孙家经营了好几代,好不容易才从宁西那个地方走到京城,可不能一朝行差踏错,落个满盘皆输的地步! 李钰使了个眼色,叫人把他们二人扶起。 “这话说的也没错。”李钰笑道,“女帝、女官,确实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譬如朕与薛大人。” “父皇彼时立朕为皇太女时,就多有犹豫。” “可贤良之人,又怎么会分男女?”李钰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明婷打断。 “没错!”孙明婷朗声应和,“那我也要当女将军!” 看着眼前二人激烈讨论如何当一个女将军,孙明台只觉得天空都变得灰暗了。 原本小妹在宁西老家待得好好的,偏偏父亲说要带她进京见见世面,学学规矩,将来好讲一个好婆家。现在好了,世面见了,规矩没学多少,志气也涨了,都要当女将军了。 “爱卿觉得如何?”李钰笑眯眯地问。 “?”孙明台不明所以。 孙明婷不满哥哥的沉默,踢了一脚孙明台,“陛下说了,明日狩猎,倘若你打的猎物没我多,就把你的官职让给我!” “这……陛下!”孙明台欲哭无泪,这不是摆明要他退位让贤吗? “好啦,”李钰仍然是笑眯眯的,“开个玩笑罢了,爱卿别当真!” 宫里又不缺这么一两个武职,更可况一个无甚实权的官,换了也白换! 入夜,秋渐渐深了,天气也渐渐凉了。 李钰披了一条玫红色的织金牡丹披风,头发也只是梳了寻常妇人的样式,半点首饰都无,跟着小黄门,悄悄迎着夜色出了院子。 “薛大人已备好酒水,客人还未到齐,陛下先进去用些点心吧!”小黄门吹熄了灯笼,开了竹帘门。 院子里的石灯映着点点烛光,青石砖两边都种满了松柏,九转八弯之后,才真的到了迎客的小居。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