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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 第70节

    不止是那只蛇人骤然多出来的两条手臂,还有那一瞬间自少年躯壳中丝丝缕缕升腾而起的灰雾。

    那是自封锁中爆发的劫灰,它们如火焰一般地舞动着,宛如实质的痛苦力量向着四周辐射而出,将整个内室都笼罩在难以抗拒的绝望里。

    就在面具之下,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通红。

    像是燃烧的火。

    消瘦的少年已然化作了山中的恶鬼……

    这是什么圣痕?

    柳东黎所知的谱系之中,全然未曾有过如此的存在,哪怕只是水银阶段也令人如此心悸。

    可他已经来不及思索了,本能地扑上前去,掀开面具,想要逼着那只四臂的蛇人看自己的脸,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一条尾巴。

    修长的蛇尾。

    不,应该说……

    柳东黎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家伙身上的圣痕不是什么蛇人,是发源自天竺婆罗门谱系的第二阶段·黄金级圣痕——纳迦!

    四条手臂的特征,应该是流传到了缅国之后的变种!

    紧接着,他就被甩了出去。

    最后的一瞬,他甩出了手中的短刀,试图牵制住反攻的纳迦,可紧接着,他就看到,纳迦的一条手臂弃掉了弯刀,自怀中掏出了一颗闪光弹,向着他们抛出。

    下一瞬间,剧烈闪耀的光明吞没了起来。

    槐诗迅速后退,手中的刀锋向前斩落。

    好像什么都没有劈中。

    又好像砍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在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中,槐诗弯腰再次从怀中取出一包劫灰,抛在了地上,黑雾吞没了一切。这一举措似乎避免了对方趁机偷袭,可等他们自从剧烈地眩晕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再看不到什么纳迦了。

    他已经逃走了。

    留下了地上血泊中的王海。

    他的喉咙和胸口已经被利刃剖开,鲜血喷涌而出,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槐诗扑上去,伸手想要按他的脉搏,可很快,便收回了手指。

    没救了。

    伤口上泛起一层墨绿色,刀上还淬了毒。不,倘若是毒龙纳迦的话,不淬毒才是怪事吧?

    柳东黎看了一眼之后就不再浪费时间,抓紧时间翻箱倒柜,翻找着一切有价值的文件。槐诗将王海从地上扶起,努力地撑开了他的眼睛。

    “醒醒!你还有时间!是谁杀了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一枚戒指,“是谁杀了他们!是谁让你藏在这里的!说话啊!王海!”

    王海奋力挣扎着,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那样,两只手努力地抓着,想要抓住抛弃自己而去的生机,在槐诗的领口留下了一道道血印,扯下了槐诗的面具。

    当他看到槐诗的脸,便愣住了,很快,眼神就变得怨恨又恶毒。

    “是你……都是你们……你们……的错……”

    他的嘴唇开合着,不断地喷出血沫,可很快,便勾起了嘲弄地弧度:“我们都将……死去……很快……”

    他忽然不再挣扎了,抓起了身旁的匕首。

    向着自己的心脏刺下。

    啪!

    猩红的色彩喷涌,落在槐诗茫然的脸上。

    火烧起来了。

    在剧烈地震荡中,上层好像再次有炸药爆炸,底层即将坍塌。

    槐诗叹息了一声,缓缓放下了王海。

    将戒指收起。

    之后的事情就乏善可陈了。

    柳东黎带着他在特事处的大队人马到场之前离开了中转仓库,甚至开车将他送回了家。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牛郎忍不住摇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可以来侦探那里找我。”

    槐诗点头,下车,目送着他远去了。

    当他回到家,推开客厅的大门时,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乌鸦。

    “你似乎需要找人倾诉一下的样子啊。”

    黑色的飞鸟站在煮开的热水壶上,问道:“咖啡?茶?”

    第六十一章 后悔药

    当槐诗放下茶杯的时候,有一种世界忽然清晰过来的感觉。

    不知道应该说如释重负,还是得到了什么领悟。

    平静到好像入定的高僧。

    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好像大彻大悟一样,看破红尘。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茶杯里那一抹荡漾的紫色,“这是什么?”

    “一种特殊地灵质麻醉剂。”

    乌鸦抬起翅膀,指了指桌子边上剩余的那一管,“啼蛇的角我抠了一些边角料下来,顺手做了两管,喜欢就送你好了。”

    “麻醉剂?”槐诗问,“用来做什么的?”

    “我想想怎么说……”乌鸦沉思了片刻:“如果rou体的麻醉剂是让你屏蔽痛苦的话,那么它就是让你暂时摒弃欲望。

    服用它之后,在短时间内,你就不会感觉到愤怒、彷徨和难过,同时,你也不会感觉到快乐、幸福和愉悦。

    根据药剂的创造者的话:阻碍人追寻觉悟的,便是这与生俱来的本能和感情。只有失去这一切之后,人就会自虚无之中获得冷静,得到真正的理智。”

    “然后呢?”

    “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呗。”

    乌鸦耸肩,“镇定剂而已,又能有什么神奇作用呢?

    可偏偏有的时候,这一份不为外物所扰的冷静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选择不会让人后悔。至于其他的作用,反而是次要了。”

    槐诗了然,“也就是后悔药咯?”

    “应该说是【不后悔药】吧。”乌鸦问道,“感觉如何?”

    “很好。”

    槐诗长出了一口气,在椅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缓缓放松了下来,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和困倦。

    半夜三点了,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那么——”

    乌鸦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一无所获,除了这个。”

    槐诗甩手,将那一枚戒指丢在了桌子上。嵌着碎钻的铂金戒指在桌子上绕了几圈,然后倒了下来,在转动中恢复了平静。

    显露出刻在戒指内侧的那两个名字。

    “我父母,大概是死了吧。”

    在沉默里,槐诗低头凝视着自己父母的婚戒,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乌鸦摇头,“有可能是典当了呢?”

    “恩,说不定。”

    “也可能是丢了呢?”

    “有这种可能。”

    槐诗颔首:“谢谢你的药,我现在轻松了不少。”

    “不要说谢谢啦。”乌鸦摇头,“就当做契约者的分内之事吧。”

    “我先去睡了,你还要继续忙吗?”

    “大概还要加会班吧。”乌鸦回头,看了看反应釜中缓缓升起的暗淡辉光,“最后一个阶段,就快完事儿了。

    你确实应该休息了,槐诗,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会过去的。”

    “嗯。”

    槐诗起身,走向卧室,只是在踏上楼梯的时候,看到了墙壁上那一片原本挂着全家福的白色印记,脚步便停顿了。

    许久。

    他说,“我真的很想念他们。”

    “我知道。”

    乌鸦背对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有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她静静地看着坩埚中沸腾的金属光芒,倾听着其中仿佛海潮声漫卷一般地回响。好像耐心的农夫一样,等待熟成的时刻。

    来自深渊的奇迹在釜中无声酝酿。

    过不了多久,槐诗的发育期便将迎来终结。

    这便是所有补全药剂之中的最后一步,奠定圣痕的万能之础。

    倘若发育总伴随着成长的话,那么成长的,往往便是痛苦。这痛苦值得铭记和体会,它终将刻印在身体中,与奇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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