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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章:聽戲

    

第二二二章:聽戲



    (這章因應新版改動,舊章重發,只做細微更動,記得大致劇情的小天使們跳過不看,也不影響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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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婉然的貼身丫鬟怠忽職守,當日便教趙玦換上另一撥人。

    新丫鬟來到流霞榭,見過原婉然,原婉然板著臉道:“你們是趙玦同伙,在這院裡,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互不相擾。”而後只管待在寢間,誰也不理睬。

    丫鬟們識趣,只在周遭陪伴,並不煩她,但她感覺得出她們更加嚴緊留心她一舉一動。

    原婉然悶悶不樂,胃口不開,遂減了飯食。

    翌日丫鬟問道:“原娘子想聽戲嗎?主子吩咐,如若娘子樂意,便叫戲班過來唱戲,給娘子消遣解悶。”

    原婉然氣不打一處來,趙玦不放她歸家,讓她聽戲,這般打人巴掌給甜棗,以為誰稀罕?

    她正欲一口回絕,忽然計上心來,遂忍氣答應了。

    隔日,原婉然在丫鬟媳婦一行人簇擁下去了園裡戲樓。

    丫鬟呈上戲單錦冊,原婉然對冊上劇目戲文所知有限,最記得那回和韓一、趙野一塊兒欣賞的《玉合記》①,索性就點了它。

    點完戲,她眼圈兒就紅了。

    《玉合記》講唐代韓翃和柳氏相戀,後來柳氏教蕃將沙咤利強奪而去,幾經波折,有情人終於團圓。

    彼時聽戲,原婉然替柳氏打抱不平,哪裡想到自己也教人莫名其妙擄走,夫妻離散。

    那《玉合記》開鑼不多時,原婉然細瞧戲台伶人樣貌,因問向丫鬟:“向例朝廷規矩,只許男伶登台扮戲,怎地這戲班皆是坤伶②?”

    丫鬟道:“外頭規矩是如此,家裡養的戲班則不受此限。”

    原婉然吃了一驚:“戲班也是別業的?”

    “是。”

    原婉然挺直的背脊微微頹了下來。

    她原當別業會叫來外間戲班唱戲,打算戲後藉參觀後台之故,套問班主和別業有無交情。若交情平平,便找個旁人眼錯不見的機會,將書明自家來歷遭遇的字條揉成小團,伺機扔入或塞進戲班的箱籠。

    等戲班家去開啟箱籠,整理衣飾道具,發現這字條,或肯通報官府和韓一兄弟倆,她便有救了。

    沒想到戲班也歸趙玦所有。

    原婉然本來無心聽戲,這下真真百無聊賴,不過硬撐裝樣子。

    戲甫開場,她便走人,要教伶人難堪,更怕趙玦猜出她假聽戲,真搞鬼的盤算,以後防範她更嚴。

    原婉然回想《玉合記》情節,不願觀看韓翃和柳氏離散那段經過,遂請領班讓伶人由後幾出戲演起。

    戲台上搬演悲歡離合,演到其中一出,沙咤利家的丫鬟勸說柳氏安心享用府中錦衣玉食。

    丫鬟道:“夫人。你只不從俺老爺罷了。卻這般愁悶怎的。俺府中金漿玉饌。繡闥錦衾。好生受用。老爺分付道。當令照影雙來。一鸞羞鏡。勿使窺窗獨坐。嫦娥笑人③。”

    柳氏幽幽道:“女奴。你怎知道。玉饌金漿。都成鳩毒。錦衾繡闥。便是豻牢。教我如何不悶。”

    原婉然從前聽過那道白,一心哀憫柳氏,此刻聽了,直如出自自身肺腑,感同身受。

    她心內愴然,忍不住落淚,雖則飛快拭去,到底沒逃過周遭下人眼睛。

    戲台上丫鬟接著道:“叫府中樂部們承應一番。解悶好麼。”

    柳氏道:“也都是遊童艷婦之詞。誰要聽他。你去門前看。或有尼姑。叫他誦些經。”

    原婉然聽說,靈機一動,來了精神凝思正事。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覺出有道視線注視自己,遂循直覺往身側望去,目光所至處竟是趙玦。

    原婉然乍見那張絕俊面龐,便憶起他殺人擄掠惡行,不由自主小臉一垮,扭過頭拿後腦勺和他相見。

    趙玦預料得不到原婉然好臉色,念在這村姑真心善待過他,因此經過下人稟報曉得她聽戲聽哭了,無法置之不理。

    方才他人到戲樓,原婉然坐在擺滿美酒佳餚的桌前,遙向戲台發呆。

    他走向她,驀地動念停住腳,不欲前進,也不欲後退,就這麼杵在原地。

    唯有這樣,他們兩人方能同處一地並且太平相處,當原婉然發現他到來,就是截然不同的形景了。

    果然,原婉然察覺他來到,頃刻別轉臉,無聲拒他於千里之外。

    趙玦登時生出一陣煩躁。他本非心浮氣躁之人,近日卻時感煩亂,並且彷彿愈演愈烈。

    不想原婉然又回轉頭,粉面桃腮仍舊沒有丁點笑影兒,臉色比起方才到底平和了些。

    她問道:“你鐵了心不放我走,是嗎?”

    趙玦平撫心緒,專注當下話頭。他不吭聲,權當默認。

    原婉然毫不意外,復問道:“不讓我回家,讓我進廟拜佛,總行吧?”

    趙玦反問:“你想進香?”

    “你和蔡重擄人之前,定然查過我家日常起居,我總到四喜胡同附近的寺廟進香。”

    “不行。”趙玦回話柔和但果斷。

    原婉然微微提高聲音:“這也不行?”

    “何必明知故問?你家在四喜胡同,讓你去附近寺廟拋頭露面,易生變數。”

    原婉然呵的冷笑:“你說過,我要什麼只管開口,原來又是撒謊騙人。”

    “我說話算話,只要你不逃。”趙玦語氣略微轉冷:“你敢說你沒存著逃跑念頭?”

    原婉然蹙起眉尖:“我回自家,怎麼算‘逃’?你不由分說將我擄來軟禁,想回家你不讓,想進香也不許,究竟把我當什麼?當成別業裡的八哥鸚鵡,一個會說話的玩意兒,想弄來就弄來,想關就關?”

    趙玦見她氣惱愁悶到了自比禽鳥的地步,緩和聲氣道:“你別多心,在這別業,你是上賓。”

    原婉然氣笑了:“你軟禁我,不讓人叫我‘韓趙娘子’,一筆勾銷我的身分來歷,斬斷我過往連繫。這叫待我如上賓?這是將我整個人連根拔起。”

    趙玦眼神瞬間鋒利。

    “你就這麼稀罕教人稱呼‘韓趙娘子’?”他看似閒雅,籠在袖下的手撮捻起指尖。

    對,稀罕得不得了!原婉然欲要如此答道。她遇上韓一和趙野,方才找到真正的家。

    轉瞬她警覺不對,趙玦怎地一反常態逾越分際,作為外男向女子提起這等親近親友方有的體己問話?她一個市井無名百姓,也不值得這位富家公子動問自家心之所向。

    疑念甫生,她警覺出異樣來了。

    起先趙玦不讓流霞榭下人稱呼她“韓趙娘子”,她只當趙玦防範她真實身分教流霞榭外的人知曉,多生事端。如今將此事和趙玦的問話放在一塊兒想來,更像趙玦不待見她和韓一兄弟倆扯上干係。

    原婉然心竅彷彿被打開貫通,差點沒拍一下身前桌案。

    彎來繞去鬧了半天,合著趙玦和她過不去,終究還是因為他和韓一兄弟倆有仇。

    趙玦雖則砌辭掩飾,恨意終究難以掩藏,眼下終於洩露敵視韓一兄弟倆的心思了。愛屋及烏,反之亦然,他恨韓一兄弟,便捎帶著恨上他們的妻子,施展報復。

    原婉然暗自慶幸,好在天緣湊巧,趙玦陰錯陽差和她流落西山,經過數日共患難,相扶持,令他對她心軟了。

    她並未質問趙玦,如何與韓一兄弟結下仇隙,這人擺明打死不吐實話,問了等於白問。

    她打定主意陪他裝糊塗,遂只管尋思如何回話方才合適。

    她倒是很樂意實話實說“稀罕教人稱呼韓趙娘子”,就怕勾起趙玦對韓一兄弟的新仇舊恨,沒準拿她撒氣,那豈非挖坑埋自己?

    但要她說“不稀罕”,違心否認自己對韓一兄弟倆的情分,那也辦不到。

    她遂回道:“我稀不稀罕教人稱呼‘韓趙娘子’,與你有什麼相干?”轉守為攻,把問題扔回趙玦那頭。

    趙玦聞言,為之一怔。

    可不是,這村姑稀不稀罕教人稱呼為“韓趙娘子”,與他什麼相干?

    正此時,戲台上的伶人扮作沙咤利的家奴唸出道白。

    家奴言道:“可笑俺老爺。平空地弄甚柳夫人到府裏。準準的寡頭醋④吃了百來瓶。活活的乾相思⑤害了十幾頓⑥。”

    趙玦不經心聽入道白,當字字句句在腦中一過,電光火石間明白了意思,胸口一震。

    原婉然緊盯趙玦,盤算從他回話辭色扒拉出些線索。可惜這點用心落了空,她參不透對方舉止玄機。

    趙玦吃了她詢問,起初悄不言聲和她對視,神態鎮定。接下來他彷彿受了什麼吸引,將臉偏向戲台,變了顏色。

    原婉然納悶,戲台那兒怎麼了嗎?

    她覷向戲台,台上如常扮戲,並無異樣。

    她望回趙玦,趙玦卻飛快背過身,也留個後腦勺請她欣賞。

    原婉然偏頭疑惑,發生什麼事,趙玦居然難得行動匆促,不復從容?

    她輕悄由椅上探身往趙玦那兒望,試圖由他身後對他側臉鑒貌辨色一番。

    可惜位置距離不對,她什麼也瞧不見。

    不過趙玦心緒不大平定的樣子,肩頭起伏有些明顯,好似呼吸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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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玉合記》由明代梅鼎祚所作,婉婉在154章和韓一、趙野聽戲

    ②坤伶:女演員

    ③出自《玉合記》,第三十三出的《閨晤》

    ④寡頭醋:找不到寡頭醋的釋義,不過有個相近的詞語叫“寡醋”,指“沒來由的嫉妒”

    ⑤乾相思:戀而不得,徒然相思。釋義來自網絡

    ⑥出自《玉合記》,第三十八出。這出的名字有個生僻字,以前我用過生僻字,在po18一貼,生僻字以後的正文全部消失。為免bug重現,這邊就不提這第三十八出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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