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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忽然戛然而止,下面空着半张信纸,没有落款也没有月日,可秉文知道这就是瘦鹃的字迹。他看到最后几句,就好像她正对着他说话似的——隔着那悠悠岁月,还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可是她却终于没有把这封信写完整,也没有把这封信寄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的原因。他却在那里静静地回忆起来,他忽然觉得从前有许多事情都历历如在目前——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写繁体字时那歪歪扭扭的样子,其实也还算方正,只不过间架结构掌握不好,总是把一个大字很突兀的摆在纸上,后来渐渐地有了进步,她还冲他得意的炫耀来着。迟宝络站在书房门口叫道:“大哥!”她今日例行的回来看望她母亲。秉文抬起头来,看见宝络穿着家嫩黄的春衫站在房门口,用骇异的眼光望着他。她说:“你在这儿干什么?这时候还不下去吃饭?妈让我上来叫你呢!”秉文道:“我就来了。”他站起来,把那张信笺一夹夹在书里,又把书合上,依旧放还原处。“无论如何请早些回来吧!我在等你——”无论如何请回来吧!我也在等你。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大结局啦!!!感谢!!!第66章结局又是一年的春天。榆园路上迟公馆里的那一棵紫荆花也开花了,紫郁郁的开了一树的小红花。有一只乌云盖雪的猫立在他们二楼的阳台上跳跳纵纵,一忽儿又拉长了身体,一忽儿又成了弓形。房间里面寂静得异样,那猫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竟从打开的窗户口跳进来了,扑啦扑啦的使着猫们独有的野性子,乱冲乱撞,秉文似乎对它也不怎样注意。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现在从学校教完书回来以后,总是这样呆呆的进到他们原先的卧房里坐着,人整个地有点麻木。世事都变得太快了。他坐在那里,春日的太阳晒在脚背上,很是温暖,像是一只黄猫咕噜咕噜伏在他脚上,小春日和。因为在这一刻,他和这世界是完全隔离了的,所以连这阳光照在身上都觉得有一种异样的亲切的意味。公馆外头忽然来了一个女人,在那里橐橐的敲着门。娣娣如今是迟公馆里的一把手,她叫阿小去开门。阿小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还不相信,愣是呆呆的顿了半晌。门外的女人笑道:“我吓着你了?”阿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掉头过去朝屋里大喊:“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谁也不能够相信人死还能复生,可瘦鹃确确实实的站在他们的面前,摸一把胳膊,有血有rou的,整个人是活人的那一种温温软软。她走到秉文的跟前,轻轻地道:“阔别一年有余,不知先生是否记得——婵是什么婵?鹃是什么鹃?”迟秉文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中带泪的接道:“我不知婵是什么婵,只晓得鹃,是望帝春心托杜鹃的鹃。”原来,当初会感觉到被铺天盖地的火焰所吞噬,其实是因为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一桩火案。现实世界中的周瘦鹃过劳死后的第二天,终于被人发现在公寓里。生前的财产按照法律分给了瘦鹃乡下的父母,至于公寓,自然是转卖掉了。她父母把瘦鹃的所有遗物都拉回了乡下的老家,存放在她原来的小房间里,包括那一本。给瘦鹃过一周年的时候,瘦鹃弟弟的儿子小健溜进了存放她遗物的房间里,被那本花花绿绿封面的所吸引,他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每每捧着这书不肯撒手。因为瘦鹃死后的灵魂是附在了这本书上,所以小健捧着书呵呵笑时,瘦鹃便总是做梦梦见。男孩子总是太调皮了,趁着大人一不在,就划火柴,点蜡烛玩,要不怎么说——小孩子玩火,容易尿床呢?这都是为了防止他们,给他们一种警告罢了。在家门口的泥地上,烧了麦穗儿,烧了地瓜,还不够,这些都是闷声闷响烧的东西,他又拿来各样的纸来烧,包括那一本盛着灵魂的奇书。本是寄生在书里的,这下子书也被烧了,她没了载体,只剩下魂魄一缕,在现实的世界里所游荡。她整个人的魂体是透明的,谁也看不见,摸不着。她没有声音,她的声音在另一个世界里。然而某一天她忽然遇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仿佛能看见她似的,定定地盯住她许久。她跟上去,凑近了一看,却发现那和尚同那一日大家一起去登山时,所遇到的那一间破庙里的和尚是一个模样。和尚告诉她,只有找到跟书中一样的世界才能重新回到书里——如果不回去,她便只能以一个游魂的状态飘荡在这一个世界。从前的那本自然好找,据说十分的畅销。可问题就在于她的穿书,一定要是和从前一样的剧情,可是随着她的上一次穿书,那书里的世道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个样子——她无心再去“历劫”,只得另想办法。于是瘦鹃潜入一个普通女孩的梦境里,暗示着,替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绮梦,她在梦里教她把那一段往事记录下来,历时三月,书成。在黑暗中听见极度缓慢的“滴——答——滴——答”,又过了很久的时候,还是一直听见那“滴——答——”歇半天落下一滴来,似乎有一定的时间,像迟迟的更漏。瘦鹃忽道:“听着心里发烦!怎么这阵子总是落雨,衣服都不干。”秉文躺在床上,想了想道:“不是下雨。一定是自来水龙头没关紧——你又忘了要拧紧了?”瘦鹃在黑暗里静了一瞬,翻过身去,换了个姿势躺着,“哦——你又要说是我的错?不是叫你去换个水龙头了。”他忽然笑了,“好好好,我的错,好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去关隔壁浴室里的水龙头。他回到卧室里,瘦鹃听见他踢塌踢塌走过来,忙小声嚷道:“你小心点,别又把我的拖鞋踢了床底下去!”他笑笑地不说话,整个人进了被窝里头,搂住她,把脸埋在她颈项里,呼着热气道:“行了——睡吧。”这一日,瘦鹃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秉文就躺在床上看着她。她这一头头发,有时候梳上去,有时候又放下来,有时候朝里卷,有时候又往外卷,这许多年来不知道变过多少样子。这一向她总是把头发光溜溜地掠到后面去,高高地盘成一个大髻,倒越发衬托出她那丰秀的面庞。多少年了!秉文平常跟她一块出去,就最怕看见她出发之前的梳妆打扮,简直急死人了,今天他因为不着急,所以倒有这闲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