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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中,扶着闻致的轮椅不住喘息,颤巍巍将弓箭奉上,断续道:“我知道,你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接下来就……看你的啦!”轻松淡然的语气,仿佛方才生死一线的并不是她。闻致险些窒息,晦暗的眼中渐渐幽光浮现,复杂道:“射中你哪?”“啊?”明琬愣了会儿,才小声道,“方才天太黑,没看清路,被石头绊了一跤而已……没射中。”“你!”虚惊一场,闻致怒不可遏,“你有病!”你才是真的有病!来不及腹诽,明琬瞳仁一缩,指向闻致身后:“有刺客过来了!”闻致倏地回头,弯弓搭箭,朝着明琬所指的方向拉弓如满月,刻在骨血中的记忆被唤醒,以心指箭,箭矢离弦——扑通,一条黑影从檐上栽下。“谁要你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滥好心,我就会感激你吗!”他狠声发泄着方才的担忧,又是两箭射出,箭无虚发。明琬呼吸不稳,心脏鼓噪,面前的闻致仿佛和那年春猎的红袍武将重合,箭尖指天,射九霄云雁,眸中尽是目空一切的强大。最后一支箭,最后一个敌人。那名刺客很狡猾,无论闻致如何挑衅也不露面,如食腐的豺狼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事到如今,已成了拉锯战,就看谁最先耐不住性子露出马脚。闻致不敢轻敌,时刻保持着拉弓的姿势盯紧坊墙上摇晃的松柏树影,鼻尖上冷汗折射出清冷的光泽,一颗颗滴落在下裳上。他臂上本来就有箭伤,长时间使力,伤口崩坏,鲜血将狐裘都染透,箭尖也轻微抖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用极低的气音吩咐明琬:“轮椅朝西偏两寸,慢些,莫发出声响。”明琬忙照做,区区两寸的角度,她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一点一点挪移。黑暗中,眼睛所见终究有限,闻致再次闭上眼,侧耳捕捉风中细微的声响……四丈余远,树梢传来极其微小的衣料摩挲声,很轻,几乎与树叶的婆娑声混为一起。闻致倏地睁眼,用力拉弦,指节一松,箭矢破空而去!轻微的闷哼,对方中箭了。闻致握紧了手中的大弓,凤眸死死地盯着坊墙上,可是并没有等到尸首摔下。片刻,一只带血的箭头叮当坠地,混着血液在黯淡的月光下划过一道森寒的弧线……对方中箭了,但没有射中要害。闻致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大半。一个走不动的残废,再如何也不会是刺客的对手,更遑论,还有明琬……仿佛印证他的猜想,刺客伤到左肩,拉不开弓弦,索性舍了弓箭拔刀跃下,如秃鹰腾空而起,劈向藏在角落的闻致!闻致握紧了手中的弓弦,心中飞速盘算若以大弓挡下这刀,能有几分胜算。明琬则下意识握住闻致轮椅后的把手,准备推他避开这一击!刀并没有落下,刺客倏地瞪大眼,低头看着自己胸膛处冒出的半截剑尖,满眼的不可置信,然后如沙袋一般重重扑地……刺客倒下,露出了他背后站着的一道人影。是个一袭黑色武袍的……鬼??!黑袍男子脸上罩着半截青面獠牙的面具,站在婆娑的树影下,阴森森鬼气无双,比刺客更像刺客!还有人要取闻致的命?明琬呼吸一窒,想也不想,推着闻致转身就跑,恨不得脚底起风一步千里。路面并不平整,轮椅推得歪歪扭扭,闻致面色铁青,声音被颠簸得支离破碎,艰难低喝:“停……停下!明、琬!”明琬跑得耳边都是呼呼风声,气都快断了,哪里还能听见?黑袍男子在原地站了片刻,歪着头,面具眼洞下的一双猫儿眼露出些许疑惑。片刻,他拔下剑,慢斯条理地在尸首上拭去血渍,这才足尖一点腾空而起,三两步追上明琬和闻致,惊鸿落地,挡住她的去路。完了!明琬匆忙刹住脚步,霎时心如死灰。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闻致长松一口气,抿唇丢了弓,勉强找回威严,望着拦在面前的年轻剑客冷声道:“来得太晚了,小花。”小花……小花??明琬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睁大眼道:“男的?!”叫小花的黑衣剑客向前两步,单膝跪下,垂首恭敬道:“属下来迟,世子恕罪。”原来是自己人。今晚的破事真够多的,几度峰回路转,紧绷的弦松懈,明琬扶着闻致的轮椅缓缓瘫倒在地,额头无力地抵在手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疲惫。“还不回府?”闻致垂眼看着大口喘息的她,如审视一只羸弱的蝼蚁,态度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云开见月,明琬抬头,眼中泛着水光,许久才虚弱道:“我……我没力气了。”第16章包扎明琬所有的力气都在今晚奔逃时用光了,两腿像是煮熟的面条一般打颤。冬日凛寒,她瘫在地上又冷又累,半晌无奈道:“容我缓口气……”闻致是个凉薄又没耐心的臭脾气,但这次,他并未有丝毫的嫌弃。头顶蓦地晕开一片阴影,接着,宽大温暖的狐裘不客气地落在了明琬身上。明琬一怔,惊讶抬头,只见闻致调开视线淡然道:“小花,把马找回来。”小花会意,三两步越过刺客的尸首,将跑出半条街、正在路边啃稻秸吃的马给硬生生拽了回来。马匹受了惊,正躁动地刨着马蹄。闻致听着明琬渐趋平缓的呼吸,似是随意一问:“可会骑马?”明琬道:“我……试一试。”这便是不会骑了。闻致蹙眉,转向小花道:“你牵缰绳,扶她上去,回府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说话间,他已自行推动轮椅朝侯府方向行去。他臂上有箭伤,推轮椅又十分费劲,明琬有些担忧:“你的伤……”“管好你自己别摔下来。”闻致声音低沉冷硬。他总是如此矛盾,既有着不屑与庸人为伍的清高强大,又有着创伤过后难以消弭的阴郁多疑,他竖起浑身尖刺保全自己最后的骄傲和尊严,却也刺伤了任何企图靠近他的人……适应了孤独和黑暗,他已经不知道‘温柔’为何物。明琬拢紧了身上带着药香的狐裘大氅,心中涌起莫名的情愫,好像有些许能理解他了。人就是这样奇怪:一个性子温善之人做好事,人们并不会觉得有何了不起;而若一个大恶人做了善事,人们反而念念不忘、感铭肺腑。回到府上,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闻致大概不是第一次遇刺,丁管事虽然后怕不已,但还是轻车熟路地差人上报了巡城御史处理此事,后续的交接有小花帮忙处理,大家各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