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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吩咐一旁的白英说:“给他包扎,他若是死了,唯你是问!”白英说:“诺”立刻的去给长玹包扎,等嬴虔离开才松口气。已经渐入深夜,屋内燃着昏暗的油灯,魏姝端正的跪坐在矮案旁,手放置在膝盖上,脊背笔直,她此前真是错怪秦人了,不光是她的屋子,就连嬴渠的房间都是十分简陋的,碳火微弱,冒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嬴渠披着大厚貉子皮,执笔的手冻的发红,然而他好似不觉冷,依旧在竹简上书着字,很认真,很专注,油灯的光亮映的他清俊的面容很是柔和。他写一会儿,便会低声的咳嗽,身子跟着轻轻发抖。魏姝披着大羔羊皮,脸红彤彤的,气色很好,他见他咳嗽,心生愧疚,他的风寒是她传染的,现在她病好了,他却要受罪,她怯怯的问:“嬴渠,你的头还疼吗?”她始终没有说话,怕打扰到他,嬴渠将手中的笔放下,他看着她,浅棕色的眸子像是琉璃般好看,秦国的贵族及冠一向很早,他才十五的年纪,已经冠了发,叩着上好的白玉冠和骨笄。他笑了,将竹简卷好,说:“好些”魏姝说:“我来帮你按按?”嬴渠没有拒绝,魏姝便膝行爬到他身侧。她手指的力气不大,在他的额头上按着,很轻,没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但他也没有推开,而是挥手展开了一卷地图,正好铺满了矮案。魏姝不知道自己按的对不对,找话说:“我听长公子说你有风涎,是我传染的?”嬴渠的手指修剪的干净白皙,正一寸寸的划过地图,听她这么一问,又笑了,说:“风涎是自小就患的,与你无关。”魏姝心里安慰了些,偏头问:“风涎是怎么患的?”嬴渠眼眸微垂,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他说:“从祭祀的台阶上滚落下来。”祭祀的高台。魏姝心里跟着一抖,她见过祭祀台,足有城墙那么高,台阶耸立嶙峋,从那上面跌下来,别说摔坏头,就是摔丢了性命也不稀奇。嬴渠的心性并不顽劣,更不会那么不小心,她问:“那是怎么滚落下来的。”嬴渠淡淡的说道:“不记得了,太久了,是六年前的事,那以后就连儿时事,也都记不清了。”魏姝心想那就是失忆了,六年前,也就是嬴渠十岁的时候,只比她现在小两岁,她问:“什么都忘了?”嬴渠说:“不然,记得些故人,声音也记得,只是容貌都忘了。”魏姝想那还真是奇怪,她看着嬴渠,只觉得他同刚刚有些不同,他有些落寞,敛着眼眸,很淡,淡的看不出来,但她竟然抓住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魏姝跪坐在他身侧,问:“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人?”嬴渠说:“是母亲”魏姝心里跟着轻微的刺痛,像是被卷耳扎了一下,他越是平淡,她就越是觉得难受。嬴渠接着说:“八岁那年薨了,现在只记得些零碎的声音,样貌都不记得了,也真是奇怪。”他最后笑了一下,有些懊恼,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分明是那么重要的人,有的时候梦里会见着,也是模糊的一个身影,他已经习惯了,不觉得多难过,但偶尔会很惋惜,想再见她一面,也没了机会。魏姝不能体会那是什么感觉,一定很难受,比她被迫离开大梁的感觉还难受,她替他难过,安慰他说:“嬴渠哥哥,我们睡觉吧,姝儿给你唱歌。”嬴渠笑了,看着她扬脸纯粹的样子,他说:“这话让人听了,会毁了你。”魏姝扯着他的衣袖说:“姝儿知道,只有夫妻才能一起睡觉。”嬴渠无奈的笑说:“那你还如此。”魏姝不觉得缠着嬴渠有什么。夫妻?她没想过嫁给嬴渠,她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喜欢嬴渠,左右也是要嫁人的,魏国的公侯女嫁给秦国的公子,只要身份上匹配,嫁给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她偶尔有些强势,算是随了白氏,她的骨头有时也很硬,源于公侯家的尊严。但她却不是个独立的人,她被保护的太好,因而她需要攀附,需要别人的照料,她不能独自的存活,也经不起洗礼,如果她不能变得强大,便只能依附强者而生,成为他人羽翼下的幼兽。魏姝笑着说:“姝儿就喜欢在嬴渠哥哥身边。”她的嘴很甜,也不知是她生来如此,还是魏女都是这般。嬴渠看着她灼灼的目光,无奈摇头轻笑,问:“你要唱什么?”魏姝笑眯眯的说:“无衣”她只听过一遍便会唱了,她开口唱着,一点没有秦风的粗犷豪迈,声音很甜,浅浅的,像是山涧泠泠的流水一般,他听着,一直斧凿般的头竟然就这么不疼了。第10章十夜色深了,没有什么光亮,半轮孤月挂在天边,天地间像是泼了墨,星光黯淡,风声飒飒,翘瓦沿上落了鸟,扑簌扑簌的抖动着翅膀离开了,很孤寂,留下两个小爪印,宫殿在石灯昏黄光亮的映衬下遥远的曳曳巍巍。嬴师隰走了很远,他在秦宫最荒凉的角落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间屋子,闲置了许多年,窗子上生了厚厚的蛛网,在冷风里摇曳,危如累卵。空中又飘起了雪,一片片落在他的胡须上,他不觉得冷,身上黑亮的貉子大麾将他严密盖住,他像是一只锐利凶悍的雄鹰,随时准备着搏击黑穹,他挥手秉退了通伯。嬴师隰已经年逾半百,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属于风烛残年,但他的脊背还是笔直,眼睛也还如狼一般精锐,越老就越是精神抖擞。可他也知道,老天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等不下去了,急切的想要对魏用兵,他不想到了地下无颜嬴氏先人。秦国原本是蕞尔小国,先祖筚路蓝缕,宵衣旰食,拓土强国,几代的苦心经营,如今却尽数丧于魏人,耻辱之极。他清楚的知道,世道变了,再也不是曾经诸侯臣服,天子荣尊的时候。大夫觊觎诸侯,诸侯问鼎天下,王侯将相,最终还不成了过眼云烟,霸极一时的晋国,还不是被三家分食。六国卑秦,连会盟都视秦国为无物,然吞并之心日渐斗生。嬴师隰想赌这一把,趁魏韩攻周之即,东出伐魏,胜则震三晋。输。嬴师隰笑了,输,也就输了,秦魏之战,秦国何时嬴过,他其次担忧的便是这国储之位,嬴虔是长子,却非嫡长子,嫡庶之分是为国之大统,不是嬴师隰偏爱谁,谁便可以荣获太子之位的。不分嫡庶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