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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内,排在最前头的几位秀女是宫中后妃的亲眷,优先选拔,早去早归,东珊与咏微则排在中间。咏微曾随她阿玛一起入宫参加过宫宴,对御花园尚算熟悉,东珊却是头一次入宫,加之这是夜间,周遭一片漆黑,檐前的点点灯火昏黄幽暗,难窥御花园全貌,她索性收回视线,规规矩矩的踩着花盆鞋,紧跟前面队伍的步伐。实则东珊也只是在熟人面前或是扮男装时才会大声说话,一到陌生的环境,她也可扮作温婉娇柔之态,半个字也不多言,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到得绛雪轩之后,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排队等候,五名秀女为一排,接受嬷嬷和太监们的检阅。这些个嬷嬷们倒不似她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皆是宫中年长者,颇有经验,动作利索,倒也没有刻意为难谁,毕竟无仇无怨,且谁也料不准当中的哪一位将来会成为宫中的贵人。起初东珊以为初选无非就是瞧瞧五官和仪态罢了,直至此刻亲身经历,她才明白,是她想得太简单。屋内每名秀女手中皆执一张绿头牌,标注旗籍与父亲官职,嬷嬷们检阅前都要先看一眼绿头牌,而后再观其五官。说是注重家世品行,相貌为其次,实则这规矩只是为家世格外优渥的秀女开了后门,饶是中人之姿,也可轻松过关,若家世一般,眼睛无神,或有龅牙,面相尖刻者,一律撂牌子。此外嬷嬷还会让秀女们背诵诗词,听其声,声调粗哑或是有口臭者亦撂牌子。这些东珊倒也能理解,最令她惊讶的是,嬷嬷还要观察秀女们的手指,是否白皙嫩滑,再看指甲,探其身体是否康健。其中一名秀女的手指关节明显凸出,嬷嬷起了疑心,面上噙着的淡笑瞬敛,狐疑地打量着她,“堂堂知府千金,这手居然这么粗糙?究竟是你伺候旁人,还是旁人伺候你?”那蓝衣秀女一听这话面色瞬白,支支吾吾地答道:“阿玛未做知府前,家中并不富裕,我也曾做过粗活,所以这手才会这般。”一旁的老太监见状,近前看了一眼她的绿头牌,哼笑出声,“据老奴所知,闵大人未上任知府前乃是一方县令,每年皆有官俸,请个丫鬟绰绰有余,你这手上还有老茧,可真不像是闺阁千金之手。”微眯眼,老太监呵令门外的小太监进来将此女带下去,找她本旗的参领核对身份。蓝衣秀女一听这话,吓得魂不守舍,哭着向公公与嬷嬷求饶,一再申明自己的身份没有问题。斜她一眼,老太监轻蔑冷笑,“这话你还是留着跟户部的人说吧!”饶是发生这样的事,其他秀女也目不斜视,不围观,不议论,不管他人瓦上霜。东珊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乱来,先前她还琢磨着如何才能落选,想过好多个法子,皆被咏微一一否定,奉劝她千万不要动歪心思,这里的宫人都精明着呢!主持过许多场选秀,什么样的情形没见过?一眼就能瞧出古怪来。那时候东珊还不大相信,只因人往往容易抱有侥幸的心态,今日一见这场面才知自己还是太嫩,手指不正常都能被嬷嬷怀疑,她还敢如何作假?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选阅吧!稍有差池便会连累族人,何苦来哉?单是容貌仪态这两关便撂了许多牌子,过关的秀女则继续进行今日的最后一关:摸玉验身。初来异世之际,丫鬟们伺候东珊沐浴,她很是难为情,回回都觉得不自在,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毕竟和她们已然相熟,倒也没什么害羞的。今日要在嬷嬷跟前褪衣,饶是东珊早知有此规矩,仍旧觉得别扭,她的丫鬟们不会随意乱瞄,这陌生的嬷嬷却是浑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看她身上是否有疤痕,瘊子,或是太过显眼,不堪入目的胎记,再观其体形是否匀称,胖瘦是否适宜。待最后一项也检阅完毕后,这初选便算是结束了,不出意料,东珊与咏微皆过关。走出绛雪轩时,天已大亮,这难熬的一夜终是熬了过来,此时的东珊才能借着日光的照耀看清这绛雪轩的全貌。宫中的殿台楼阁大都是朱柱丹楹,明漆彩画,一眼望去金碧辉煌,耀眼夺目,此处的梁柱却是淡雅的斑竹纹,门窗则是楠木本色,整座院落古朴典雅,在这御花园中别具一格。轩前有一座琉璃花坛,坛底的须弥座饰有五彩琉璃,几条行龙盘绕着缠枝西番莲,图案繁复精致,引人注目,坛前栽有五株海棠花,如今正是盛放的季节,就听前面带路送她们出去的太监细声慢语地讲道:“这几株海棠花苞初绽时明艳如胭,而后色泽渐淡,待到怒放时花瓣粉白清丽,这风一吹啊!花瓣飘落,一如缤纷而落的雪花,故而将此地命名为绛雪轩。各位留了牌子的姑娘很快便要来复选,将来若能留居宫中,陪伴圣驾,自有机会仔细观赏这御花园的美景,今日到此为止,恭请姑娘们随老奴出宫。”东珊心中无念想,对这结果尚算平静,咏微念着李侍尧,自然希望能尽快落选,然而她的家世品貌摆在那儿,初选是不可能被撂牌子的。既定的事实,她无力改变,人尚在宫中,她连哀叹都不敢,忍怨含悲,默默前行。出得地安门,参领们交代了下一次复选的时日,而后众秀女便各自归家。整整一日,东珊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人都快憋屈坏了,回家时她没坐自个儿的那辆骡车,而是与咏微共乘,方便与之畅所欲言。咏微担心她的脚伤,前几日她说已然痊愈,不再疼痛,今日走了那么远的路,却不知她能否受得。此刻东珊只觉这脚都不是自个儿的了,小腿肿胀,脚踝又在隐隐作痛,尤其是脚掌,酸疼难耐,“初时还好,后来一直站着也不许坐,简直是折磨,出宫这一路我都在强忍着,这要是撂了牌子该多好,也就不必再参加复选。”“表哥若是听见这话又该训你了,咱们女人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有这样的机遇,总该去争取,提一提自己的身价,才有机会嫁个好人家。”“你都不稀罕高门大户,你觉得我会稀罕吗?”皇上指婚和媒人说亲在东珊看来差别并不大,反正都不能由她自己选,她也就懒得复选折腾,“依我看啊!这得看命,愿意对你好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