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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松香去给聆裳,给她的琵琶抹弦轴。正巧和她一个房间的莱樱也在,莱樱管着姬玉的大部分账本,她见我来了便对我说:“公子跟我说你和韩伯学过账目了,便把暗账部分交给你来管。”暗账?见我面露惊讶之色,莱樱点点头说道:“对,就是暗账。比如韩伯他们经营的产业明面上并不是公子的,但实际上却是公子的财产,这些账目事关重大。阿止,公子肯交给你说明他很信任你。”我并不觉得我和姬玉是相互信任的关系。他把这么重要的账目交给我,是一种新的试探么?我从莱樱的手里接过一沓账目,随便翻了两页看,果然是用燕国的计数方式,也是用韩伯教我的加密解密的方法来看这些混乱的文字。聆裳抱着琵琶凑过来,笑道:“莱樱要管账目,最近我们练习都挤不出来太多时间,现在阿止来帮忙莱樱身上的担子就轻松多了。”顿了顿,聆裳又转向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阿止,韩伯身体怎么样啊?啊,我没有跟你说过吧,他是我的……”“我知道,是您的父亲。”我回答道:“韩伯身体硬朗,还等着你寄冬衣回去呢。”聆裳愣了愣,继而脸上就露出开心的表情喃喃道真好,又有些怅然地说:“好久不见父亲了,真想他啊。你说这人吧,见不着了怪想的,见了面又天天生气。”她让我先把账目放下在房间里坐一会儿,就去给我倒水喝。我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便问聆裳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公子呢?”“哈哈哈,如果我说出来你应该会觉得我很奇怪的,不过没事,莱樱也跟我一样奇怪。”聆裳朝莱樱抛了个眼神,莱樱有些嫌弃地摇摇头。“最初是父亲为了报恩把我送给公子,公子起先拒绝了但是我迷上了他一直坚持,后来公子也就收下我。那段时间我爱极了公子,你看现在嫦乐对公子的态度,我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时间长了我也就明白,九州之内爱慕公子的人那么多,可除了辛夫人之外没人等得到公子的心,慢慢也看开了。我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特别不愿意拘泥于一方天地。这些年我跟着公子四处游历领略各地的风景民俗,才知道这个世界广大。我喜欢这日子。”聆裳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了几下,说道:“这世上绝大部分女人都希望能相夫教子,有个和睦家庭。像我这样的实在是稀少吧。”“稀少如何?多又如何?日子还不是自己过的。”莱樱接过话头,她还在整理她负责的那部分账目,一边整理一边说:“若不是我跟了公子,现在早就嫁人了,一辈子围着孩子锅炉灶台过。一个女人管账目做经营?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她略微活动了关节,像是想起来什么开心的事情,笑道:“我说我喜欢理账的时候,满以为公子会嘲笑我,谁知他直接把所有账目交给我管,从不跟我说女人就该如何如何。这份差使我干一辈子也不腻。”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报以微笑。知遇之恩,恩同再造。姬玉确实是不拘一格,没有成见。他能看到姑娘们的天赋和最深处的愿望,既是利用也是满足了她们的心愿,得到她们彻底的忠诚,确是双赢的局面。他最初对于我的好奇,大约是因为看不到我的愿望吧。至于辛夫人,宋长均跟我提起过这个名字,那是姬玉青梅竹马的表妹,九州三大美人之一,自小与姬玉有婚约。后来姬玉出走毁约,她便嫁给了卫国的清宁君。几年之前清宁君过世辛夫人便寡居至今。宋长均也说那是姬玉珍爱之人。单就这一点,就让我由衷羡慕。兄长沈白梧和胞弟一向兄弟情深,如今胞弟继承王位不久便有许多人来沈白梧这里拜访走动,将来若对赵王有所求还可请沈白梧帮忙说几句话。所以一旦沈白梧开办宴席邀请宾客,几乎没有人会拒绝。即便是这宴会上有身份比较敏感的姬玉。但是天下皆知姬玉公子和白梧公子是挚友,沈白梧也说姬玉只是来看望自己,贵族们也就配合着装傻了。宴席中午开宴,一早就来了不少人。我在长廊上走动的时候时不时就要低头行礼避让,来人的服装一个比一个华丽送来的礼物一件比一件金贵,足以见得沈白梧的炙手可热。我拿着聆裳浆洗好的衣服送到姬玉房间里,半路上却与一队送礼的队伍迎面撞见。我正欲像平时那般避让到路边,却被队伍最前面的人一把拉住了手腕。他抓我这一下子很突然,吓得我立刻用另一只手捞住摇摇欲坠的衣服,才避免它们落在地上。拉住我的人因为震惊而语气不稳,叹道:“你……你还活着?”我抬眼看去,这个男人与姬玉年龄相当,身材高大微微发胖,长相也是端正的,只是眉间有几分阴郁之色。这是一张熟脸。我愣了愣,然后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笑道:“这位贵人怕是认错人了。”他皱皱眉似乎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旁边的仆人便把话咽下去,先支使他们去放礼物。待仆人远去周围没有别人时,他围着我转了一圈肯定地说道:“你是九九。”我笑而不语。说实话,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听见他叫我九九,那多半预示着接下来的嘲讽和戏弄。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是我的三哥姜散之,父王的嫡长子也是世子,若齐国还在父王寿终正寝那如今他便是齐王了。可惜齐国覆灭他逃出围城,如今流亡赵国只能算个落魄贵族。看他的样子,赵王应该待他还不错,他居然还能准备礼物来参加沈白梧的宴席。姜散之打量着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按住我的肩膀,急切地说:“你还活着,那期期是不是也还活着?她没有真的被处死吧?”我摇摇头,淡淡地说:“不,期期是真的死了。”“你在场?”“我在场。”姜散之的脸色黯淡下来,他失望至极地说:“期期对你那么好你都不知道报答吗?为什么她死了,你却能活下来?”我脸上还是笑着心里却叹息,这位历来最擅长责怪别人的兄长,我早知道他会这么想。“既然你那么希望期期活下来,逃命的时候为何不肯带她走?”城破那日姜散之乔装独自奔逃,期期是如何喊着他的名字追到宫门求他带她一起走,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而他如何装作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我很明白他的心思,期期太过美丽若是带着她便很容易暴露身份。但是我想他也很明白,宫城陷落之后逃不掉的期期可能沦为将军们的玩物,也许还会有更悲惨的命运。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