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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之所以大发雷霆,是因他私自给人身份户籍作伪竟是为了讨好小姑娘,这在他老人家看来就太猖獗了,不能忍。书房外的两名侯府侍卫听得里头的动静,吓得赶紧站个笔直。平日里的侯爷是个性子亲和的老顽童,跟谁都嘻嘻哈哈的,从没见动这么大气。待老人家一通火气撒得差不多了,严怀朗才斟茶认错。“青衣,”冯星野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矍铄的目光看着奉茶立在身侧的外孙,沉声唤了他的字,“你得给我老人家一个解释。”同熙一朝如今这鼎盛光景,是他们那辈人一刀一剑拼出来的,是他们无数同伴尸山血海堆出来的。昔日的那些光荣与壮烈,在如今的小辈们眼中或许只是话本传记中的传奇,可却是他们无数人年少时为之抛洒热血的身体力行。他不能忍受,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将如今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不断去挑衅、去破坏那些他和他的同伴们用生命争取和守护的一切。****严怀朗恭恭敬敬将手中茶盏放在外祖父的桌前。“替那小姑娘造身份户籍是不对,但却不是为了私心。”冯星野怒其不争的心绪渐趋平复,认真的望着他,静静听他解释。严怀朗接着道:“是因为她想要这个机会,而她又正是如今右司所需要的人。”冯星野神色中仍带着探究,肩头却略微松动了些。“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说来听听。”昨日考场上的事他约略听说了一些,只知那姑娘打架不输人,打嘴仗也不输人,具体细节并不十分清楚。虽说帝师罗堇南已亲口表示这姑娘是可造之材,可他始终疑心帝师只是给严怀朗找个台阶下。严怀朗徐徐道,“我早知会有昨日那一出,却从未教过她该怎么说、怎么做,甚至没告诉她会发生什么事,所有一切,都是她自己本来的模样。”那就是他想给帝师、想给监察司众人,甚至想让陛下,想让京中所有人看到的东西。“她有很强烈的‘求生意志’。”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毛茸茸软呼呼的小姑娘,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宝贵。当她清楚了自己的目标,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成,心无旁骛,一往无前。她不会轻易放弃她的目标,却也不会贸然将自己逼向绝路。刚柔相济、避重就轻,凡事以保命为前提。“例如昨日,她一眼就看懂,对古西尘及薛焕要寸步不让;对当场主事的罗大人却要动之以情、晓之以义,如此她便能有生机。她知道若将她和我的交情当场牵拖在台面上,事情的性质就大大不同,所以一直尽力将话头控制在与我没太大关联的范畴。”“在孤立无援、陷入完全不利的境地之时,她没有束手待毙,却也不会一以贯之;应对之间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什么章法,实则所有言行全部基于‘不将自己推向死路’这个前提。”严怀朗望着自己的外祖父,目光中泛起一些或许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共通的痛楚。“我们太习惯教导年轻人‘舍生取义’。在奴羯做暗线的那些年,我眼睁睁看着无数同伴凛然赴死……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到毫无生机的地步。”当年那些人,多数同他年纪差不多,一张张年轻稚气的面孔,一颗颗坚定纯粹的心,一副副凛然傲气的骨。只要身份暴露,便骄傲从容地挺起胸膛,以年轻热血捍卫大缙儿女的风骨。那五年中有很多次,严怀朗都想跳出来对他们大喊,还有机会的,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机会的!可他们被教导得太硬气,不低头、不屈膝、不后退,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祖父,这世间许多事,只有活着,才能完成。诚然‘死有轻如鸿毛,也有重于泰山’,可忍辱负重的苟且偷生,不该比‘视死如归’羞耻。”只要信念与目标始终在心里,便无须次次以命自证。“月佼……那小姑娘,当时对我说出想走这条路时,心中大概是懵懵懂懂的。她甚至不清楚朝廷有哪些官,分别都做些什么事,但她本能地知道,这是她的一条活路。那种‘想活下去’的心,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会领着她走向她想要的光明坦途,也让所有人都看到,“活着”与“信念”,并不总是要二取一的。过刚易折。他想让他今后的同伴们都能像月佼那样,永远生机勃勃,只要有一丝机会,便绝不引颈就戮。外孙的话让冯星野想起自己年少时的许多同伴。他们在各条暗探线上悄无声息地死去,举国上下甚至没有几个人能说出他们的名字。他们用年轻的身躯与热血同塑了如今这风华盛世,可他们自己,却长眠在四十年前的时光中,没能见证这锦绣天地。他们的功业与世长存,但他们的姓名无人知晓。冯星野抬手掩面,狠狠搓了搓被浓密大胡子遮蔽大半的脸。“我老人家就等着,等着你带他们走上不一样的路。”等着你教会他们,活着完成目标。英雄当踏歌凯旋,盛世相见;不必以血荐轩辕。严怀朗轻声应道:“好。”“行,这事你说服我了,我老人家就不管了,”冯星野终于端起面前那盏已凉掉的“认错茶”,“来谈谈找人的事吧。”严怀朗重新回到对座坐下,扶额揉着自己的太阳xue。这些老人家们,生怕忙不死他是怎么的?真怕他这一趟忙完回来,那小松鼠精已经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定会让自己活得有声有色,这点他倒完全不担心;可她的有声有色里有没有他,这点就让人担心到忧愁了。第三十一章二月十二,春光浓似酒,雨后满城青。正巳时,严怀朗的马车到了弦歌巷,才在月佼所居的小院门口停下,院门便被打开了。小姑娘今日着一身象牙白古香缎裁的百褶如意月裙,腰间的翠烟锦带长长过膝,外罩豆青软花锦袍;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竟有几分聘婷袅袅的娴雅意态。“我听着马车的声响,就猜是你来了。”月佼扭头,笑吟吟对立在马车前的严怀朗说话,却不忘将院门关好。严怀朗望着她,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口中不咸不淡道:“挺好的。”“什么挺好的?”面露疑惑的月佼一手抱了个三层的小木匣子,单手拎着裙摆,小步下了门前石阶,走到严怀朗跟前。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他是在瞧着自己的衣裳,心中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些许羞涩的别扭。“看哪儿呢看哪儿呢?不像话。”她赶忙垂了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