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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隔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开口道,“.......好,我备了些衣物放在炕头,是此间屋主的。你放心,我已经全都洗了干净晾晒好了,先.....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完整,似乎那件被剪坏的衣料变成了一根绕在颈间的枷锁,只消说出来便能立刻让他尸首分离。沈轻攥着被的手泛着股惨淡的白,她死死咬着嘴唇,强行压下内心暴起的杀意,环顾四周,果然在炕角里发现两件叠好的衣物。那是两件布料粗糙且样式极为土气的男衣。沈轻从小到大长在滚绣阁内,别说穿了,连见都没怎么见过,心底自然弥漫起一股子嫌弃。但身上都已经四面漏风了,别无他法,只能摸索过去,玉指轻弹,一把将那两件衣物捞了过来。但当肌肤切切实实接触到衣料时,预想中的异味与不适却没有传来分毫。沈轻抱着衣服,愣住了。她蓦地想起刚才门外那人进退维谷结结巴巴的话,“我已经洗了干净晾晒好了......”怀里的的确确是干爽的触感和几经阳光洗礼后的暖香,就算衣服尺码过大,样式奇丑,但对于伤病体虚的她来说,穿起来却是舒适的。沈轻喉咙里不自觉地泛起一股酸酸的涩意,那位自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侯府世子,当真会洗衣服吗?身上烂成条的夜行衣轻轻一解便下了身,徒留胸前毫无章法的一层白布。沈轻明白,世子常年身处军营,眼见的伤定然不少,就算没吃过猪rou也是见过猪跑的,能包扎的如此乱七八糟,恐怕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她闭了闭眼,将眸底慢慢浮起的一层薄红尽数压下。窸窸窣窣忍着痛穿好麻衣,收好毒谱后方才转过身,面对木门冷声道,“你进来吧。”徐晏青按在门上的手抬起又放下,往复多次,直到鼻尖渗出了细汗,这才缓缓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沈轻坐在炕上,穿着不合身的粗布麻衣,脸色苍白泛青,黑发垂散在肩膀,整个人都透着病态,唯独那双点漆似的眸子里面依然像藏了束光,直直迸射而来,看的世子忍不住握紧了拳。他微微垂首,双手执于胸前,朝炕上女子深福一礼,郑重而肃然地说道,“姑娘不顾安危救我性命,晏青无以为报,今生此世,愿听姑娘差遣。”沈轻没理会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看见了吗?”“什......”徐晏青愣了愣。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问你,你看见了吗?”世子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沈轻指的是什么。伴随着那姑娘的尾音,众多白茫茫的回忆霎时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像是往胸腔里泼了碗浓稠guntang的稀粥,将徐晏青从里到外浇了个通红。他脑门冒烟,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眼看了看炕上的人。只是这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姑娘的眉细长微挑,眼睫浓密漆黑,像团子薄扇在脸上扫下一片阴影,轻巧地将眸底的珠光莹玉敛入其中。她就坐在那里,牙尖轻咬着下唇,虽然竭力控制,但肩膀仍然在微微颤抖。像是只受了伤的小兽,即使露着尖牙状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仍挡不住身上病态的娇弱无力。一时间徐晏青心疼的无以复加,恨不得自己身上穿他个三刀六洞以换取眼前人的平安喜乐。他沉沉的躬着身,作尽谦卑之态,低声道,“当时姑娘情况危急,不容多想,只能.....但姑娘放心,我一直闭着眼,不曾.....不曾越界一步。你是晏青的救命恩人,就算舍了这条命,我也愿护你一世清白。”就算舍了这条命,我也愿护你一世清白。沈轻沉默地听着,心里却是满满的自嘲。还能怎么样呢?当初冲出去的决定是自己做的,无人逼迫,现如今难不成还真要这人去死以换一身清誉吗?她一直都不是自怨自哀的性子,天生心狠手黑,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沈轻凉凉地看着徐世子,淡声道,“你对不起我。”徐晏青没料到她会说的如此直白,愣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是,这是我欠姑娘的。要杀要剐,但凭吩咐。”沈轻单手撑着炕沿,慢慢挪了下来。她脸色冷极了,似乎连眼睫上都坠满了冰碴儿。“我杀你干什么?要杀的,是在我身上开洞的人。敢在路上截杀侯府世子,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宵小之徒吧?不知世子可有线索告知?”徐晏青想上去扶,却被她虚晃着躲开了。悬在半空的手臂被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吹的打了个激灵,缓缓落下,犹如身体里某些不甘的期望。他低声道,“豫州叛乱,我奉旨出征。但周大人却命我不能调走京中一兵一卒,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设计徐家。你误打误撞救我性命,是我对不起你。此仇当报,若你放心......”“我不放心,”沈轻冷冷的打断他,“强撑着将身体站直,倔强地说道,“我替你挡箭,本就是下意识之举,世子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他在我身上开了个洞,若是我没有亲手送他上西天,恐怕日后难以入眠。唯独这件事,还望世子成全。”她一口一个“世子”,硬生生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成了天堑那么长。徐晏青看在眼里,整颗心蓦地蜷了起来。沈轻是不愿意的,他默默的想。夜凉如水,那模样明媚的少女就站在眼前,被宽大的麻衣罩着,愈发显得内里身材娇小,有种一伸手就能揽个满怀的错觉。徐晏青清楚地听见有些东西在身体里呼之欲出,像奔腾的黄河,仅凭几道小小的堤坝已然有些挡不住了。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得冷静。朝中时局不稳,危机犹在。徐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他不能,不会被允许任性。还有沈轻......沈轻到底为何要与良齐假扮夫妻?她的贴身婢女又为何武功如此高强?她真的只是一介布衣吗?昨夜掉出来的那本古册又是什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同当头一棒,将世子刚刚涌起的欲望尽数砸了回去,让他的一颗心沉了又沉,终究疲软了下来,化成一汪死水。他敛去了所有心神,古井无波地说道,“好,我答应你。只是眼下你受了伤,需要静养,暂时先不要想那么多了。”说到静养,沈轻终于反应过来另外一件大事。她仰脸冲着世子急道,“我不能休!我得快点赶去豫州!”徐晏青虽然不及良齐一般心思玲珑,但也不是傻子。沈轻穿着黑衣一路跟随,目的为何只消稍微一想便能明白。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