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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府内一切都置办得极为朴素。方才我在府邸外,见到墙上贴着悬赏我的告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文字力透纸背。画上的女子与我一模一样,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我正暗自思忖着,远远听到下人们问安的声音,是苏寻回来了。他把剑一抛,看我的眼神冷冰冰,一身玄甲发出金属脆响,领口微微汗湿,看样子是刚从练武场回来。“苏澜呢?”卫泱抬眼,声音淡淡。苏寻瞥了眼正殷勤向他递茶的我,随手接过茶盏:“明日我可带她入宫。”卫泱冷笑:“你应当清楚,若我没有拿到那三座城池,我们之间的交易便不作数。”苏寻再度瞥我一眼,又接过我殷勤递上的毛巾,转向卫泱:“你放心,我自不会食言。”话毕,他微微一顿:“先用饭吧。我去换身衣裳。”苏寻随后便向内室走去,经过我时,脚步一顿,转眼看向我:“你不必讨好我了,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仇怨。”我干笑几声:“大将军……不怎么爱笑啊。”苏寻看了我一眼,却并不打算同我说话,步态矜贵地走了。这使我顿时委屈起来。苏寻换了身衣服回来,白衣翩翩,玉白的衣襟严丝合缝地紧贴,气质潇洒,果真与传言的“铁骑公子”有了几分贴合。桌上摆着四五道菜,只一道rou,其余均是素菜白粥,没想到苏寻一个练武之人,平日里吃得却寡淡。可以想见,若是换了陈怀安,定又要眯着眼睛挖苦这清汤寡水与侯府的狗食别无二致了。卫泱倒也不挑剔,拣起筷子便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我更是食指大动,自打复生以来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朝那几道素菜发出饿狼般的目光。席间,卫泱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陈怀安知道了,明日别叫他截了胡。”苏寻点点头:“明日我直接带她去见苏澜,任何人都打扰不了。”“你已告诉苏澜她在你府上了么?”“尚未。”苏寻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今日我只叫人通禀明日觐见事宜。”“哦?”卫泱的眼眸沉沉,语气不带感情,“可我听说,苏澜已得知她在此地了。是谁走漏的风声?”话音未落,那边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桄榔”的声音。苏寻和卫泱顿时齐齐转过头来看我。我方才剥了几枚花生,刚吞下肚,此刻圆着眼睛同他们二人面面相觑。须臾,我才察觉这声音好像是自我体内发出来的,于是低了低头。……一阵沉默后,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哎呀,我的胃好像不在了。”卫泱闻言皱了皱眉。这实在不能怪我现在才发现。毕竟在陈怀安府上住着的这些时日,我连口水都很难喝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如今我守着这么一堆美食,却偏偏没了脏腑。我正自顾懊恼着,那边苏寻已起身离席。饭桌上只剩下我与卫泱。我抬起头,充满希冀地问他:“可有什么办法……修补好我的脏腑?”卫泱摇了摇头,再度提醒我:“别忘了,你这副身躯,终究撑不了多少时日。”我顿时如鲠在喉,又沉默下来。卫泱叹了口气,似乎也在后悔自己的多言。我低声问:“明日入宫,你换到三座城池后,便会离开北地了么?”这回,他没有回答,已是默认了。今日是能见到他的最后一夜。我舍不得他。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次见他,虽然只隔了几日,他却仿佛苍老了许多,鬓间竟生出了白发。过会儿,我望着桌上的排骨汤,触景生情,吧嗒吧嗒掉起泪。卫泱默默叫人把那道汤撤了,没有言语。“苏澜真的会将我煮了么?”我小声问。“阿宴。”卫泱叹口气。“他不会对你不利的。”他说完,却又停顿一刻,似乎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卫泱终于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气氛,站起身,语气罕见的温柔:“你累了,回去休息吧。”他安抚般地与我对视一眼,随即背过身,径自走了。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日便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这般的夜晚,注定是难熬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庭院里似乎有人的影子。我索性下床,披上外衣推门而出,见苏寻站在庭院里,正抬头望着天上的星辰。我跟着抬头望了望,银河璀璨,仿佛映的是浩渺的人间。苏寻没有看我,而是指着那些星星对我说:“曾经有个姑娘,最喜欢看这些星星。我与她约好了,要去燕国赏星,可却未能践诺。”他终于肯主动开口同我说话了,倒令我有些意外。于是我好奇道:“究竟是谁,敢放大将军的鸽子?”他却紧紧抿着唇,闭口不言。正当我以为自己又说错话,暗自懊恼之时,他再度开口:“她走后,我没有一日不后悔。”我又斟酌着开口:“那个姑娘一定很令人难忘,能让您惦记了这么久。”可他却淡淡展开笑容:“马上我便能见到她了。”“卫泱答应我,若我肯带你进宫,我便能再见到她。”他转过身,凤眸闪动,提到她的名字时,放轻了声音,像是极温柔怕打碎了珍宝:“沐沐。”我一瞬间的愣神。有什么穿过我的脑海。许久之后,我再度抬头,望着漫天的星辰。那里藏着深深的思念。皇宫很大,得有几十个靖远侯府那么大。我顶着两只黑眼圈,被苏寻一路押送至皇宫。负责引见的监使远远地见是苏寻来了,忙不迭地越过排成长队的官员们,过来迎接:“大将军,您来了!”苏寻稍一点头,微微侧眼看我:“卫……陈宴,跟我走。”我踮起脚向前眺望,殿外的官员密密麻麻一长列,都在等待觐见。监使在前头领路,苏寻目不旁视,经过旁侧一众排队的官员,直接从队伍旁边走上去。周围人见是大将军来了,纷纷向他行礼,让开一条通路。进了殿,监使先将我们领至侧间,低声同侍卫耳语几句,让他们进去通禀。我将兜帽摘下来,听见隔间不时有响动,便好奇地问道:“那边是何人?”监使压低声音告诉我:那边是靖远侯等着觐见。说罢,他又神色紧张地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耳语几句:大意不能让靖远侯看着了,否则他又要骂骂咧咧地发脾气了。正说着,侍卫从里面出来了,朝我们低首行礼。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