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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人情与个人意志能发挥的余地将更少。”崔季明眼眶发热起来,她看到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者,在晚年拼命的思索,给这个时代能带来什么。这些对他而言,已无任何功利,但如无数的科学家在思索遥远的世界,他终于摒弃了自己的胆怯与为世俗打拼的百年生涯,想要做些不在乎他人口碑,只盼留下影响的事情。“法治化。这一项作为‘土壤’,放在了最后。因若无前三者在一定情况下的视线,法治将极难贯彻。流动化开展,社会将不再是完全的熟人、人情化,法治开始有用武之地。平等化进行,百姓也可以因不符合律法一事有状告他人的资格,法治将正式开始使用。而当集权化实现,繁复细则的律法,将由理性化的文官阶层来创造,它将不会成为贵族争权夺利的工具,是真正中立而公正的存在。”“这四者,还仅仅是土壤,还不包括后续必须要做到的货币化、工业化、市场化……在我有生之年几乎是一个也做不到。但我总能铺垫些什么,我或许不知道几十年后的后代会怎样,但我至少能教导我的孩子,我的孙儿,我能将纸质的文书流传。我年纪大了,但还可以努力。”“我设立神农、机枢等院,希望能出现部分生产力的提高,将更多的人从农耕中解脱出来;增加国子监的科目与生员人数,降低标准,努力推行制讲,希望能够给未来的文官阶层培养几批人才;删减限制经商的律法,让大批学者对外宣扬支持行商,希望能有更多的宽容使得商贾带动一定的社会流动;努力改革部分科举政策,减少世家荫职数量,或许并不能改变如今这些世家几乎可怕的权势,但只希望能够有些用。”“这究竟会是水面荡开后平静下去的涟漪,还是会燎原的星星之火,我有生之年终是不能探得结果。但大邺立国百年之内,我仅有的影响力还能维持,若是能达成这几点,或许还是能有希望的。当真能有现代文明的种子在这里发芽,当新阶层出现,当社会开始流动,当法治大于人治,当鸿沟可以跨越。一切都不会是阻碍。或许几百年后,帝制也会被取代,适合于中原大地的新制度出现,或许一切都将不一样。”“但百年实现这些,大邺又能存在百年么?当有一日大兴宫被付诸一炬,或许连我此刻的话语也化作灰烬。中原大地或许会重蹈我所知的覆辙,重复着帝王一千多年的更迭,停滞不前。”“但若只有一丝可能。只有一丝也罢,我也愿意去相信。”“曙光纵然会被乌云遮蔽,但若能曾照耀在几个人的眼里,或许也会改变。”崔季明读到最后,终是无法抑制声音的微微颤抖。殷胥回过神来:“怎么了?”崔季明眼眶有些热,唇却是笑着的:“我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说。我只是,忽然有些瞧不上自己。但又很高兴,这个王朝是被这样的人建立的,历史是被这样的人改变的。”她的确是从内心感受到了敬仰。她是因世道而存活的普通人,但她也明白,有些人在思考的时候,是超越了现世的人们的。思索如同一道现实大门,通向了人们想不到的世界。崔季明不明白在高祖晚年的时候,大邺是个什么样的景象,但如今看来,好似如今的大邺距离这个土壤并不是太远。他的星星之火或许没有燃起,却也未曾熄灭。“百年之约么……大邺建国也快有百年了吧。”殷胥捡起那折页本,和崔季明一起靠着书架坐着,道:“但这土壤,或许也开始能见到了。”崔季明放下了手,转头看他:“如何说来?”殷胥垂头,心中澎湃。若是奴婢制度真的能开始废除,加上府兵制受到控制,世家必定会开始走向衰落。大量曾经的奴隶成为散户,如今运河的商路大行,所谓流动化的前者或许也可能开始实现。再往后,高祖所说的法治与平等还会遥远么?但殷胥是听说过,万春殿似乎藏有大量高祖的手稿与著作,只是他登基之时万春殿早已被俱泰焚毁。殷邛很有可能也过类似的内容,那他是如何选择的?那他想削减世家实力、又对府兵制动手,甚至几次与他商议过废除奴婢制一事,会不会也于此有关?殷胥道:“你且看着,我会去努力实现。”崔季明扯出几分笑意道:“可我却帮不上你什么,我只能给你读读这种东西罢了。”殷胥:“那我问你,你说你与高祖一起从天上来,是不是真心话。因为相较于我的有几分难理解,你很明白高祖写下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崔季明笑:“说是天上,你个呆子还真信啊。不过……和你很像,我也有一点前世的记忆。前世的记忆告诉我,我是和高祖来自同一个地方。”殷胥呆住:“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是心里只有十四五岁?怪不得你一下子就肯相信我……”崔季明:这重点不对吧!殷胥:“那你大概活了多少年?”崔季明无耻的打了个哈哈:“加上这辈子的十几岁,嗯……跟你差不多吧。”殷胥:“……你是觉得我算术有问题是么。”崔季明:“嘿嘿。”殷胥:“敢情你前世就活了十岁?”“记不清了嘛,我就说我只有一点记忆,大概是过奈何桥的时候觉得汤太难喝,喝一半偷偷倒一半了吧。”崔季明开始装疯卖傻。殷胥心下却陡然想起了崔季明说过的话。‘你说我这都不是第一回做人了,怎么还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当个人真难。’他拿起那折页本,合上后放入了书袋,站在书架之间狭窄昏暗的缝隙里,看着崔季明道:“你比我更明白高祖所说的含义,你也会比我更向往那样的时代吧。崔季明,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帮我。”崔季明坐在地上,书架透过来的微光,给殷胥的身影蒙上一层微光。她仰头叹道:“殿下,我是修的伴读。”殷胥道:“我知道,可我仍希望你能跟我去实现同一个目标。我有自己的路,我只是希望这条路上有你一起。”崔季明扯出几分笑意:“殿下,以你的身份而言,没有血污的道路是无法通往那个皇位的。你怎么知道你的父皇,不是为了登基改变天下才去屠戮手足的呢?若是高祖的手稿,是这类俗体字的,殿下可以来找我,里头的字眼,我愿意用我那点浅薄的可怜的知识去给你解释。”她陡然想起了灯下,崔式所说的。有些人想换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