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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夏来得及快,几乎要将人烤出油来,一群少年换上了走路咔咔作响的木屐,课间时聚集在长廊下,偷偷将脚泡入池中,也不再管什么贵族风度。殷胥以为崔季明肯定是夏天能胸前衣服开叉到肚脐眼,挽着裤腿如下海摸鱼般穿梭在廊中,可她居然裹得如往日般严实,也从不褪去鞋袜。这么想来,她似乎的确不太喜欢修他们总是对她勾肩搭背的,前世的时候,殷胥也没见她在人前任何时候多露出多少肌肤。她肤色比旁人深一些并不是因为晒黑的,而只是天生。这一个月来,崔季明彻底将她桌子边那块位置划为了私人床位,带着各种花色的小毯子细长一条躺在殷胥的可视范围内。殷胥可没有她的闲情逸致,如今他想将路子往南拓,却被南方的商贾联合抵抗,如今开始进入了瓶颈;另一边朝堂上,殷邛几次召他入上书房,几番连接的试探更是让他心烦意乱。天气热的离谱,他的冰块体质热的完全没精神,撑着胳膊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恹恹。崔季明也是甚少看到他如此没精神的样子,在何元白的课上戳了戳他:“干嘛啊,你这是昨夜太疲劳,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殷胥拨开她的手:“别来打扰我。”崔季明又将脑袋滚过去,死缠烂打:“你干嘛穿这么老正经的衣服,多露一点胳膊会死么?还穿小高领,你就这么永远把自己裹得跟个笋似的?”殷胥斜眼:“也没见你穿的多薄。”崔季明笑:“我这是为了装文化人啊,再说本来就不怕热,我身上衣服看着厚,但是挺透风的。你都快热的直冒烟了,就干脆跟修似的,里头穿个纱衣得了。”殷胥看她又要手痒痒的来拽他衣袖,伸手拍过去:“我不习惯那样。”何元白的方向又抛来了一柄扇子,崔季明腾地伸手抓住,避免殷胥再被砸中,她笑嘻嘻的展开折扇,扇起一片清风,鬓边碎发也跟着飘起来,笑道:“行行,不用先生多说,今天的课文抄十遍,明白明白,我都明白!这都是日常任务了。”何元白牙痒痒:“二十遍!”崔季明装疯卖傻摇头晃脑的跑出去:“哎呀风太大,我听不见啊听不见!”殷胥:……崔三没被打死真的是先生的仁慈。下午的自修,难免又是被关在了弘文馆的藏书阁,崔季明已经学精,狂草一挥,抄出了医科主任写处方的水平,殷胥这个监工也做了一个多月,从一开始的批评教育,已经到了如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季明哼着歌,几乎把所有字简化成一条横线,殷胥都皱了眉头:“抄一抄对你也没有坏处,昨日我要你读的书,你都读过了么?”崔季明对着殷胥这位先生,勉力能提出几分尊师重道,从书袋抽出一叠写罢的宣纸,叼着毛笔递给他:“你介绍的那些书都很有意思,我不太爱读那些讲什么人生君臣的,史书和风俗志都不错,我昨日都读完了。”“还是要稍微读一些。你或许有崔家的荫职不必参加科举,但去反正有人肯推你,你去考一次也无何不可。你读书太贪新鲜,有些书总是要细读,可以慢慢来。”殷胥对于她读书的事情,表现的很有耐性。崔季明心不在焉的点头:“家中书房里的书,我已经全看完了。竖版的确是难受,多少年习惯不了,我看的头昏眼花的……唉,还不如让我出门去跑圈。”殷胥点头:“嗯,表现很好了。”他就差摸摸头,给块糖了。崔季明看他书下夹了一册老旧的折页本,她都看到过好几次了,本就好奇,干脆从他一摞卷轴下抽出来就要翻看。殷胥惊:“别——”崔季明夺过来,笑嘻嘻道:“哎哟,里头藏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么,九妹你说说,有些书藏在屋里得了,带到弘文馆来是不是太不要脸。”她看殷胥还要抢,往后滚了半圈,软垫朝他身上扔去,跟只猴子一样爬到窗框边:“别过来哦,你要是过来,我就在窗口这里大声朗诵了哦!”殷胥抓住软垫起身,大步走过去,皱紧眉头:“崔季明,别闹。”她笑嘻嘻的翻开第一页,眼睛贴上去,高声道:“哎呦还有诗句啊,问渠那得……清、清,卧槽?!”第88章崔季明拿着那册薄薄的折页本,手都在哆嗦:“这、这是谁写的?”殷胥皱眉:“怎么了,你知道这句话?”崔季明简直是一脸懵比:“我他妈怎么能不知道,七年级上册语文课本课外必背古诗,朱熹,活水亭观书有感二首其一。我……好歹初中毕业了啊。”殷胥拿过册子来,无奈的在她脑袋上磕了一下:“好好说话!”崔季明似哭非笑道:“我就是在说人话啊!这是谁写的?这要是早十年前的穿越前辈才能使这种画风啊。”殷胥道:“这是高祖写下的诗。”崔季明噎了一下。真牛比。人家作为穿越者,统一南北,创建了一个王朝。殷胥:“你在哪里看过这首诗的?”崔季明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她这连个谎都圆不出来,只好岔开话题道:“这里写的什么?难道这里是高祖的亲笔,我看封皮的布料已经很老旧了。”殷胥递给她:“我努力去研究过,但只能看懂其中一小部分内容。”崔季明拿过来,深吸一口气,心想万一高祖写的是英文,她这个英语渣就能吐血三尺,翻开来,看到的却是极其亲切的简体字。她皱眉:“这怎么会看不懂。不是已经有俗体字出现了么?”殷胥:“只有一小部分是俗体字,其他的并不认识。但我觉得有规律可循,这种简化是有方法的,如果进行大量的比照,我觉得应该能在一两年内破译出其中的内容。”崔季明没有说话。这个时代,民间刚刚开始出现简体字,但数量并不多,殷胥看不懂也正常。他很有耐性,居然打算直接研究出简化的方法,再来翻译这册文章。殷胥看着她,几乎肯定道:“你看得懂。”崔季明从文字间巨大的震撼中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殷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写的是什么。我可以不问你为什么看得懂,我什么都不问。”他看得出崔季明一瞬间的犹疑与戒备。殷胥感觉得到,崔季明就算前世也有不少事情在瞒着他。说是心中没有芥蒂也不可能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