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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阿衡能同张嫂相处融洽,是要归功于厨房的。云母在镇上是出了名心灵手巧的女子,烧得一手好菜,煲得一手好汤,阿衡自幼耳濡目染,颇得几分真传。偶然,张嫂忙着烧菜,做糊了米饭,阿衡一时心急,看到一旁桌上的半个橙子,便挤了汁到米饭中,而后把青葱叶插在饭中,用小火蒸了起来。张嫂莫名奇妙,半晌后,竟闻到清醇的米香,心中方对眼前的小姑娘改了观,闲了便拉着阿衡切磋厨艺,悉心教导阿衡做北方菜。“翻三下,小心点。”张嫂颇有权威地指挥阿衡。阿衡动作轻松地用木铲翻了两下。“错了,是三下。”老人较真,握着女孩的手,又翻了一次。“两下,行不?”阿衡笑。“当然不行,北方人起锅烧菜时都是翻三下的。”老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三下北方,两下南方?”阿衡低声嘀咕。“小丫头!”张嫂扭头笑骂,顺手抹掉阿衡额上的汗。“阿婆。”阿衡眼睛温柔明净,声音糯糯的,纯正的南方口音。张嫂一愣,像是没听明白,转身翻炒鸡丝。“奶……奶。”阿衡带着认真,唇中逸出温暖,别扭的普通话。老人继续炒热鸡丝,停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孩子,要是坏一点该有多好。”阿衡不语,唇角始终是水墨画一般淡淡的笑意。每日吃晚餐的时候,餐厅都很安静,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阿衡小口小口地吃东西,虽然奇怪,但她自幼喜净,也并无别扭之处。“爸……”温母轻轻放下汤勺,欲言又止。“蕴宜,怎么了?”老人皱眉,看着儿媳。温家家教甚严,极是忌讳餐桌上交谈,但素日思莞和思尔两个吃饭时极爱说笑,老人虽训斥过几次,但并无成效,思尔一撒娇,也就由他们去了。现下,阿衡来了,不爱说话,倒是个清静的孩子,老人却反而有些不习惯。“能不能,能不能把尔尔接回家?”温母气度高雅大方,此时却有些小心翼翼。“思尔现在住的房子里,我找了人专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衡。思莞依旧礼貌周正地咀嚼着饭粒,眉头却有些发紧。“爸,您以前不是最疼尔尔的吗?”温母迟疑着,把目光投向公公。“够了!”老人把汤勺重重摔在桌上。思莞抬起眸,有些受伤地看着老人。温母不再说话,温婉的远山眉却皱成结,郁结在心。四周静悄悄的,阿衡一口汤含在口中,尴尬地咽不下。“蕴仪,你有时间,还不如给阿衡添些衣服。”老人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汤勺。阿衡看着自己穿着的有些脏了的校服,顿时窘迫不安起来。衣柜中不是没有衣服,只是那些衣服终归是别人的,大多看起来又很名贵,自己穿起来总觉得别扭。而从家中带来的那些衣服又都渐渐过了季,穿起来不合时宜,于是,只得两套校服换着穿。恰恰今日上了体育课,弄脏了衣服,被温老看在了眼中。“我知道了。”温母的目光投向阿衡,看不出一丝情绪。阿衡低下头,慢慢一点点咽下汤,却仿佛卡了鱼刺在喉中。其实,校服就很好。阿衡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妥,轻轻看了思莞一眼,见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思莞对思尔的好,那日在停车场她是看在眼中的。“阿衡,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温老放缓语气,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亲孙女,心中有些遗憾。他,终究还是耽误了这个孩子。“嗯。”阿衡有些惊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头。“有不会的地方,让……你哥哥教你。”老人说到“哥哥”二字时,咬重了音。瞬间,温母和思莞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哥哥。阿衡喉头有些发痒,张口,却发不出音,只是轻轻点头。思莞握着筷子的手却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片刻后,站起身,礼貌地移开椅子。“我吃饱了。”思莞转身,心脏极痛,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自然无暇顾及旁人的感受。“阿希。”思莞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话筒放在耳边,沉默片刻后方开口。“嗯?”对方有些迷糊的鼻音,带着一丝懒散。“我想尔尔。”思莞握住话筒的指尖慢慢收紧。“噢。”对方懒得过分,一字作答。“阿希,我说我想尔尔!”思莞声音变大,一股闷气控制不住,眼圈慢慢红了起来。“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丫个屁小孩,疯了?”少年声线清晰,言语凌厉。“阿希……”思莞委屈。“叫魂儿呢!”少年冷笑,极是不耐。“你每次跟我说话非得那么凶吗?”思莞声音变弱,语中带着一丝孩子气和无奈。“老子长那么大还没对谁温柔过!”少年声音清澈,粗鲁的话绕在唇畔却别有一番风样。“那……陆流呢?”思莞顿了顿,小心翼翼。“啪!”对方把电话摔了。思莞这边听到“嘟嘟”的忙音,便知道自己踩了猫尾巴,不由得苦笑起来。阿希,还是……没有放下吗?不知道为什么,在思念着尔尔的时候,思莞脑中的言希益发地骄傲冷漠,连精致的美貌都成了一张假面。自然,多年之后,看着结局的这般走向,除了苦笑,四个字如同箭头一般,正中眉心——造化弄人。阿衡自那日停车场匆匆一瞥后,便再也没见过思尔。而在班中,大家渐渐从阿衡过于朴素的穿着隐约察觉出什么,再加上阿衡的普通话确实不讨喜,一句话听起来支离破碎得可笑,班上一些势力的学生开始看女孩不顺眼,听到阿衡说话,唇边的笑意每每带着怜悯的嘲弄,装作不知道一般地和身边的同学对视,用眼神交流,带着了然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因为没体面的穿着,因为说普通话说得囫囵不通,所以,是值得可怜的;因为穷,因为音调的乡土之气,所以,是可耻的。阿衡起初还愿和大家交流,到后来,完全的沉默,只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别人说笑。辛达夷,虽知晓众人的势力眼,但是心中又确凿因着尔尔的事而莫名抵触阿衡,两相权衡,索性不理会,完全把温衡当成陌生人,心中却奇怪地希望着温衡会因为众人的排挤而哭鼻子或者破口大骂,这样似乎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资格,便有了替尔尔恨她的理由。只是,可惜,从始至终,温衡一次都未吝惜过温和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