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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韩谨。他运气倒好,抽中的是韭菜,既好认又好联诗,只是先帝不在,不好赏赐,于是徐安泰便说先记下,待先帝回来再一并行赏。不曾想,这便私底下赏了。“哦?阿谨想要什么?”先帝饶有兴致地问。“臣……请求至尊……将那做炸玉兰片的宫人赐给微臣……”韩谨声如蚊吟。安静了片刻,仿佛空气都凝固,先帝冷声一笑,“怎么,阿谨看上了朕的宫人?”“臣……家母一直嫌弃家中庖厨做不出好菜,臣只想……”“韩谨,说实话!”“至尊恕罪!那宫人……是臣的表妹,也就是剑南节度使谢翊之女……”“哦,原来是阿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早知道朕就该叫她近前来,看看她长得究竟是何模样。”“至尊……啊!求至尊……唔……求至尊放、放过七巧……啊!”这大约,又是在非礼勿闻了。看样子韩谨的请求是不会被答应的,我也没什么好担心,还是远远避开得好。但从来都是怕什么就一定会来什么,我刚走了几步,就看到谢凌波迎面而来。她看清是我后,神色十分尴尬。想来我的也并不会好到哪去。踟蹰片刻,她到底是走上前,向我端正行了一礼,“婢子见过将军。”语气神色都十分疏离,不复从前在椒房殿时的样子。我只觉得心头憋闷得很,一句话便脱口而出,“谢娘子,你现在……还想不想出宫?”“将军说什么?”凌波下意识退了一步。这话倒是说得不妥了。我逼着自己冷静思忖片刻,复又问道:“谢娘子与我说句实话,你所等的那个带你出宫的人,就是大理寺少卿韩谨韩书毓吧?”韩谨升迁极快,一年都不到,就已经升任大理寺少卿了。她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将军何出此言?”“谢娘子瞒着某还真是瞒得好生辛苦。谢娘子生父乃是剑南节度使谢翊谢公吧?谢公去岁因罪斩首,女眷没入掖庭。而那韩少卿,便与你是姑舅姊妹吧?谢家与韩家比邻而居十数年,你们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关系定然很好。只可惜了谢娘子,韩少卿……是不会带你走了。”“将军为何要查婢子身世?”凌波有些愠怒。她应该是想到许多龌龊的结果。可我霍徵是什么人,怎么会稀罕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威胁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我嗤笑一声,“或许谢娘子不知道,某自小就拜了安国公谢竣为师。”无需我查,师父就与我说起过。凌波的脸色缓了缓,依旧有些冷,“此乃婢子家事,不劳将军费心。”“谢娘子,你想过没有,若是至尊真的要抓你进宫,不待你逃进长安,便是还未出剑南,就会有内卫出手了。”我也不想在这里讨她嫌,但师父有命也不得不从,“谢娘子在韩家躲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被发现了?哦,大概娘子不知道,在你被抓不久,韩少卿的父亲便又官升一级了……”“将军此言纯属揣测罢了……”她就这么信韩谨?我冷笑一声,“某有法子让娘子相信。”凌波看着我,将信将疑。“娘子只管跟着我走便是了。不过你要保证不能出声、不能闹出任何动静。否则……你我都难逃一死。”大约世上再不会有另一个男子,会带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去听壁脚,听得还是那女子钟情的男子与另一个男子的非礼之事,而她的情郎还是雌伏人下的那个。借着月光,我能看到凌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羞又恼又惊又气地瞪我,要拂袖而去。我却知道今次至尊绝不会轻易放过韩谨,死死拉着凌波的袖子,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只求能快些结束。“至……至尊……微臣,还要……啊!还要回席上……求、求至尊……恕罪……”韩谨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传来,凌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先帝的声音却还是好整以暇的,“恕罪?哦,那阿谨倒是说说,要朕恕你何罪?”“臣……不该……不该向至尊……呃……要宫里的人……”“朕有这样小气?倘若真是有朝廷肱骨之臣瞧上了朕的宫人,朕倒是欢喜得很。阿谨,你这样诋毁朕,朕可真是伤心。”“臣知错了……”“阿谨,你并不知错。这样毫无诚意的请罪,朕不稀罕。”“求……求至尊明示……”“阿谨,朕讨厌出尔反尔的人,更讨厌得陇望蜀之人,明白吗?”“臣、臣明、明白……”“不,你不明白。”至尊顿了一顿,方道:“阿谨,你的才学的确出众,但你要知道,长安从来不缺青年才俊,而朕的科举也不是只取某一种才子的。当日你既然为求父亲的仕途与自己的前程而答应朕做朕的人,那你就该好生听朕的话,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臣明白。”“而你既遵从父命,亲手将谢氏送进宫来,就该明白今生你与她该一刀两断了。怎么,如今你得了好处,还想将她要回去,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你要将朕置于何地?”“臣……”“朕从前与四皇弟争夺皇位之时,遭了太多暗算,也害过太多人,从来不肯轻易相信谁。谯国公扶朕上位,条件就是立他女儿为后,朕不敢亲近皇后。宫里的其他嫔妃朕也不敢亲近,不过是各方势力的缩影罢了。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让朕愿意相信、愿意亲近的人。可你的心里,却只有你的表妹谢氏罢了。阿谨,你究竟要将朕置于何地?”“臣……明白……”后面的话已不必再听下去。虽然这些话断断续续,但凌波应当是听明白怎么回事的。我见她脸色越发惨白,便拽着她离开了荷风榭,免得闹出乱子。直到走出很远,她才忽然甩开我,猛地抱着肩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臂弯中。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能看见她的身子在有节奏地颤抖,想来是哭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直直站在原地,希望她快些平复。停下的地方两旁正种了玉兰树,眼下开得热闹。但夜里风冷,一阵风过便会带下几片花瓣来,和着一股辛香,仿佛雪一样地飘落。凌波的肩头沾了几片,我想伸手替她拿掉,这时她却忽然抬起头来,站直身子,郑重向我施了一礼,“婢子多谢将军。”“谢娘子……”“婢子从前有眼无珠识人不明,错怪了将军,还请将军大人大量,不与婢子计较。”“谢娘子还愿意出宫吗?”她的话我无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师父近日病了,越发想见娘子一面,再三叮嘱某一定要将娘子好生带出宫去。”“只是过了今日,大家已知我是谁,不会再轻易饶过了。”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