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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万步讲,你们就算抛下一切私奔,程家也会命各地官府悬赏缉拿。”一次,廖芝兰与他起了争执,恶毒地说,“我注定要嫁给当世奇才,受尽冷落我也欢喜。廖怡君注定要嫁给品行不端的货色,还要老老实实为婆家开枝散叶。谁叫她牵绊多,合该如此。”人可以无情,但不能下作,可以残酷,但不能龌龊。耻辱、憎恨、疼痛沁入骨髓,倒让他清醒过来,不再做行尸走rou,发誓要惩戒那些利用算计他和怡君的人。光阴长,总觉煎熬。光阴短,总不能尽快如愿。十几年过去,怡君经历了长姐红颜早逝的殇痛,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再有交集,是她嫁的那男子和儿女先后行差踏错。她聪慧,有城府,定能让那男子自食恶果,带儿女走出困局。但他出手的话,她便不会太辛苦,因此邀她相见。他能够无视繁文缛节,跨越岁月长河,将彼此身边的人逐走、除掉,仍是不能换得团圆。怡君曾怅然道:“孩子可以受伤,有形的如被人整治得灰头土脸,无形的如陷入流言蜚语。但是伤到孩子的人,不该是母亲。曾经犯过错的孩子,母亲可以一直是最亲最近的人,也可以是轻易被迁怒怪罪的人。“我一度长年累月浑浑噩噩,不曾尽心教导孩子。晓得有亏欠,便要尽心弥补。“父母对儿女的影响,你了解。”若没有不影响不伤害儿女的把握,她便不会尝试改变。前半生为情所困,后半生要为儿女殚精竭虑。偶然相见,喝一杯茶,对弈一局,叙谈片刻,彼此都要拼尽全力克制心绪。回首已是百年身,都不能道尽焚心的痛苦。她一生的苦,因遇见他而起。已不能给她欢欣,便让她少一些磨折。所以他离开,退到远处守望。落霞庵位于燕京城外二十里,附近临江的渡口,是程询离开时登船之地。自他走后,每月下旬,廖怡君都会来落霞庵上香,小住三两日。这日刚住下,丫鬟呈上四幅画,“是黎郡主的心腹送来的。”待到晚间,灯光下,廖怡君将画轴逐一展开来看:婉约的江南杏花烟雨,苍凉的塞北落日黄沙,寂寞的西岭千秋冰雪,磅礴的东岸苍山云海。新旧不一的画上,不落一字。但她一看便知,是他的手笔。走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他画给她看。整夜未眠。清晨,她行至渡口。江上弥漫着薄雾,飒飒秋风袭来,如轻纱微动。与他相关的旧事浮上心头。年轻时的他,至情至性和敏锐缜密奇异地融于一身,不论出现在何处,俊朗的面容似在发光,不容人不瞩目。对家族绝望的时候,他决意带她走,说我会对你好,你相信我,离了家族,我也能谋到出路,给你安稳。听着便已心碎,只能狠心拒绝。各自的儿女谈婚论嫁时,她得知他娶妻育有两女的真相:一直与廖芝兰有名无实,长女是廖芝兰从娘家抱回,次女是他早逝的故人之后。如刀的岁月,把他的率性飞扬、傲气霸道变成深沉内敛与冷漠。他的孤独,难以想象。诀别的时候,他说此生是我亏欠你。她摇头。不是,真不是。他说我会记得你,若转世相逢,我只是程询,你只是廖怡君。她说我等,等相逢。每隔一个月,来看看他离开的路每隔三两年,可收到他的画作。余生便是如此了,人前强作欢颜,人后相思相望。秋日将尽,落叶山庄有客至。来人是唐修衡,当今第一权臣,与程询齐名的新一代奇才。他的发妻,是邵阳郡主黎薇珑。在朝堂时,程询与唐修衡惺惺相惜,江湖庙堂相隔,二人成为知己。怡君与薇珑结缘始于门第争端,一来二去的,成了隔辈的挚友。当初,唐修衡送他离开京城。这一次,陪他走最后一程。忘年知己揽下身后事,是幸事。程询着意留下的,不过一箱书稿,一箱画作。书稿于修衡、薇珑有用处。画作需得薇珑保管,每隔两年,按他排出的次序,送到怡君面前。人在,哪怕相隔再远,也是无言的相伴人走,哪怕无挂无碍,也会勾起无尽心酸。是以,他不久之后的死亡,不能让怡君获悉。这些对修衡来说,倒非难事。当晚,二人离开山庄,登船远行。就此,程询完全离开世人视线。在尘世的最后一夜,程询的梦中,重现着他们的过去。那一日,她不肯跟他走,末了说:“来日,惩戒那些左右你命途的人。”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她凝视着他,眼中有泪,目光黯漠,“比起跟你受苦受难,我情愿寻短见。想想就疲惫。就这样吧。”是唯一的一次,她对他说谎。不要他在短时间内连遭重创。就这样,他们有了漫长的离散。同在一座城池,有他在的场合,她从不出现。他道别时,她无声的哭了。明明是通透坚韧的女子,沾上他的边儿,就躲不开泪或累。他满心怅然地醒来,看到她笑盈盈站在门边,凝眸再看,不见踪影。这几日常常见到她。知道是幻象,只愿多一些。程询缓缓坐起来,推开舷窗。江水悠悠,皓月当空。他与她,恰如这江与月。江水映月,月照江心。人不得团圆,心不会离散。怡君展目四望,见马厩建在马场北侧,南侧的倒座房有仆人进出,东西两面有树林,余下的空间是已荒芜的草地,以围栏圈起。程询语声温煦:“程禄的父亲是程府的老人儿,亦是相马的好手,为此,我出银钱建了这马场。有几年了。”“以前竟从没听说过。”怡君抚了抚坐骑的鬃毛,“前两年,我和jiejie学骑马的时候,家父派人专程去山东买回两匹马。眼下看来,是舍近求远了。”她侧头看着他,“这马场,是不是只与熟人做生意?”“算是吧。”程询道,“来这里看马的人,多为亲朋。马有灵性,不是熟人的话,担心它们得不到善待。”“所虑在理。”怡君道,“毕竟,有的门第用清一色的宝马拉车。”程询莞尔。听得飒沓的马蹄声,怡君转头望去。和暖日光下,生龙活虎的一群马离开马厩,撒着欢儿地奔跑在黄叶微摇的草地上。冬日的萧瑟,便这样鲜活、灵动起来。她带住缰绳,跳下马。程询笑一笑,随之下马,站到她身侧。一匹小马驹很快得到怡君的瞩目、凝望。只几个月大的小马,通身枣红,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神采飞扬地跑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