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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显隆四十二年七月廿三,显隆帝于甘露殿设午宴,为昭王夫妇前往临川就藩饯行。宴后,云烈与罗翠微相携前往云烈生母蒋容华所居殿院,行辞别拜礼。对于自己唯一的孩子即将远赴千里之外,蒋容华并没有流露出依依惜别的担忧与不舍,却是失望与愤怒更明显些。“这就是殿下的选择?原以为殿下这些年在临川历练是为了图强争胜,不曾想竟是早早认了输,才逃到边陲之地,就此碌碌无为了此一生!”这话说的,就差没将“不争气”三个字刻在脸上了。面对蒋容华的失望与愤怒,云烈显得无动于衷。罗翠微对蒋容华的想法大感疑惑,又替云烈难过、愤怒。有些事她从前也不懂,可这段日子下来,该明白的她都看明白了。显隆帝膝下儿女多到他自己都闹不清谁是谁,已成年的皇子、皇女并不止这五人,偏就只这五人开府有爵,足见这五人是同辈皇嗣中最最出挑的。虽在旁人眼中,五位开府殿下似乎势均力敌,虚悬的储位对他们来说可谓机会相等,可实际上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如今五人之间能勉强维持看似平衡的局面,不过是因为陛下乐见他们相互制衡,且储位之争还未到图穷匕见的地步罢了。毕竟,桓荣公主云汐、安王云焕,甚至连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恭王云炽,这三人各自的背后都有极其有力的母家势力全力护持;而云烈与云沛背后全无倚仗,若非他们二人早早选择从戎,又拿命拼出一身军功,只怕早已被挤到角落无人知,根本不足以真正与那三人抗衡。若那三人当真铆足全力背水一战,必定会不约而同地集中力量先打掉云烈与云沛,然后才是他们三人之间最后的较量。云烈在此时选择前往临川就藩,已是在他的处境下能做出的最好、也最勇敢的抉择了。俗话说“知子莫若母”,怎么蒋容华却像全然不懂云烈的不易,竟还指责他无为、逃避?在罗翠微看来,云烈能凭一己之力拼到开府封王,到如今获得藩地独镇一方,实在已算是很了不起了。就在罗翠微准备出言替云烈辩解时,云烈一言不发地向蒋容华行礼再辞后,便带着罗翠微离去了。****回昭王府的路上,云烈拥着罗翠微坐在马车里,好半晌没说话。罗翠微轻叹一声,握住云烈的手,柔声问道,“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解释?”“没必要,只要我没能如她所愿,在她眼里就是错的,”云烈反手握住她的指尖,眼眸低垂,笑意勉强,“偏偏我从没让她如愿过。”“可是……”“她自来看不上我,觉得我事事不如人,”云烈勾了勾唇角,眸心有淡淡寒凉,“若非她只有我这样一个孩子,只怕她根本就不希望这世上有我。”罗翠微惊了一下,“别、别是你自己误会了什么,瞎想……”“没瞎想。”云烈闭上眼,将后脑勺抵在车壁上,拥着她的手臂收得紧紧的。皇子、公主们幼年时都住在内城,又同在一处读书、习武,很容易在对比中分出高低。幼时的云烈并非天资出众的那种,性子又倔强,不会用些卖乖讨巧的方式去博取旁人注目,这就使他在同龄那群兄弟姐妹中毫不显眼。尤其在似乎从来记不全自己的孩子们都谁是谁的显隆帝面前,就更难起眼了。而这种状况,对于只有云烈这一个孩子的蒋容华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显隆帝对她本就是一时兴起,也不知她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一夜承恩后竟就有孕了。她虽因这身孕脱离了宫女的命运,得封了“待诏”,却是后宫妃嫔最末等。对她来说更糟糕的是,自有孕后,显隆帝便再也没有临幸过她。“按云氏族谱,我们这一辈,男名从火,女名从水,”云烈淡淡一哂,万般无奈,“据说,接到我出生的消息时,那死老头一时卡了壳,想不出从火的字来了。”那时的显隆帝连诞下这个孩子的女子长什么样,都已记不大清楚,对这个孩子自然也不会太上心。毕竟他后宫充实,无论是孩子,还是为他孕育孩子的女子,他都不缺。于是当下也懒得再多费心,随口道,“那就起‘烈’字吧,凑活凑活也算从火了”。就这样,云烈成了他们这辈皇嗣中第一个“凑活凑活名从火”的皇子。后宫之中从不缺察言观色与拜高踩低之人,光就从“云烈”这个勉强凑活才算沾上族谱字辈的名字,众人也知这对母子在陛下心里没什么分量。罗翠微紧紧偎在云烈怀中,小声问,“是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被挤兑欺负、苛刻薄待了吗?”“你都看些什么奇怪的话本子,”云烈淡声哂笑,“其实也没有什么惨无人道的欺负苛待,不过就是视而不见而已。”那些“视而不见”的种种过往,若说给局外人听来,或许总好过话本子里那些血淋淋的欺负与暗算;可对当事的局中人来说,在被彻底漠视到近乎只能自生自灭的岁月里,那些孤寂无望与惶惑,或许甚于伤、甚于死。那时还只是末等“待诏”的蒋容华正是风华年纪,对此自是不甘心的。原以为待云烈大些,能出类拔萃到引起显隆帝的注意,她的苦日子就可以熬到头了。哪知一切都与她的期待全然相反,年幼的云烈并未显出半点出类拔萃的才智,性子也不够乖巧讨喜;偶尔逢宫中盛会,好不容易在显隆帝面前露一回脸时,显隆帝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唤出他的名字。而偏偏年纪相近的云焕、云汐便能懂得博取显隆帝的注目与欢心,对他俩的爱重荣宠一日胜过一日。如此鲜明的对比,使蒋容华将自己前半生的孤寂困顿、煎熬绝望全全归结到了云烈的头上。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孩子,可偏她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又一无所有。“小时候,她一见我就痛苦、躁怒,有时克制不住,甚至会随手拿东西砸我。”“什、什么呀!哪有人这样做母亲的!”罗翠微又惊又恼,紧紧抱住了云烈的脖子。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即便她家中的是继母,她也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对待。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一个母亲,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我曾试着去做一些事让她开心,结果……”云烈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那时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敌人。”或许是回忆里的那些画面刺痛了他,使他不愿再将过往那些事再复述一遍,只是转而以调侃带笑的口吻道,“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