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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次被人忽视、被人伤透了心,才会这样吧?就像他,在知道母亲不会心软后,灰心失望,不再奢望母亲能理解他。那时的他只想喘口气,让他歇一歇,睡个懒觉。但是哪怕到了过年,母亲也不会容许他松懈。他后来就不喊累了。傅云章低头,手指轻抚傅云英的眉心。舍不得让她皱一下眉头。甘州那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傅四老爷依稀提过,母女俩相依为命,朝不保夕,没吃过几顿饱饭。要是早点认识她就好了,这么好的meimei,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乔嘉看一眼傅云章,将他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神闪烁了两下。还好是远房堂兄,都姓傅,不然二爷会撕人的。正为难,外面遥遥传来司礼监太监尖声开道斥退闲杂人等的声音,圣驾到了。几人对望一眼,皇上怎么来得这么快?脚步声匆匆,朱和昶已经换了衣着,头戴翼善冠,穿金线织绣盘龙纹盘领窄袖常服,交领中衣,束玉带,青年君王,渐渐有了几分威严气势,大踏步进了宴息处,焦急问:“云哥病了?”傅云章要起来行礼,朱和昶走近,按住他,看到他怀里双颊浅晕、虚弱无力的傅云英,愣住了。他脸色古怪,盯着傅云英发怔。傅云章仍然照着规矩行礼,似有意,又似无意,挡住朱和昶的视线。“皇上,他只是吃醉了。”朱和昶回过神,喔了一声,看着傅云英线条柔和的半边侧脸,道:“还想找他说话的,既然醉了,让他早些休息罢。明天再和他细说。”他示意身边太监、宫女送傅云英去侧殿,常有大臣在那里留宿。傅云章给跟在朱和昶身侧的吉祥使了个眼色。吉祥会意,上前半步,小声提醒朱和昶:“万岁爷,今夜宫中大喜,留宿傅大人,怕是不妥。”朱和昶皱了皱眉。云哥都醉成这样了,一屋子人说话,他都没醒。要是在王府,他肯定想也不想就留下云哥,让云哥在自己院子里休息。不过吉祥说得对,他得为云哥考虑。“那朕不留你们了,吉祥,你代朕送云哥出宫。”吉祥应喏。一行人出了偏殿宴息处,傅云章没敢让其他人碰傅云英,坚持背着她到宫门外,送她上了马车。做完这一切,他体力不支,衣衫被汗水湿透。马车前挂了灯笼,吉祥在前面开路,锦衣卫和内官亲自护送,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傅云章掩唇咳嗽几声,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到,卫士戍守宫门前,夜色中,看不到宫墙的顶端,因而显得更加肃穆沉寂。他放下帘子,让傅云英枕着自己的双腿。李昌还得当值,只送到宫门口。乔嘉驾车。夜晚宵禁,长街静悄悄的,鸦雀无声。马车慢慢晃荡。傅云章抬起手,手臂轻轻颤抖,有些发麻。若是霍明锦,身强体壮,果断英武,又深不可测,能左右君王废立,定能护她周全。不像他,抱她走几步路都费劲。傅云章怔怔出了会儿神,挑起帘子。夜色深沉,寒风吹在脸上身上,刚出了身汗,一时冷意爬上脊背,湿而凉。他问乔嘉:“霍明锦到山西了?”乔嘉手执长鞭,答:“昨天传回消息,二爷离开大同镇,往雁门关去了。”傅云章道:“通知他。”乔嘉扬鞭,沉声说:“您放心,二爷走之前再三交代,事关公子,大小事务,不论有无异常,都得按时汇报。李昌已经派人飞鸽传书,告知二爷。”二爷的人手中,他在傅云英身边待的时日最长,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帘子垂下了。傅云章靠着车壁沉思,手放在她脸颊边,怕她晃着不舒服。……京中无人知道霍明锦的住处到底在哪儿,他却清楚,霍明锦就住在间壁。她的院子周围层层武人把守,那些武人自然不是傅家的护卫,应当是霍明锦的属下。傅四老爷告诉他了,霍明锦正式向傅家提亲,三媒六聘,礼数都是齐全的,彩礼多得傅四老爷不敢接。名义上他要娶的是五姐。其实也不是名义上娶,她本来就是傅家五小姐,只不过外人以为她是横空出世的养子而已。她要出嫁了,霍明锦将成为她的丈夫。别人做不到的,霍明锦能做到。别人能做到的,霍明锦做得更好。光是愿意默默守在她身边,不会强迫她公开身份这一点,就足够让傅四老爷欣赏他,这世上能做到这一步的男子,寥寥无几。妇人不论成婚前后,都得循规蹈矩。她做的每一件事,都离经叛道,天天和一群男人共事。霍明锦必然还是在意的,但他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不会让英姐觉得有压力。锦绣堆里长大的世家子弟,领千军万马、说一不二的大督师,竟然能有这样的心胸。以一己之力挑拨沈党和先帝,在先帝丧葬期间总揽大权、坐镇京师,天下无人敢有异议。群臣为他马首是瞻,他权倾朝野,执掌江山。但他又毫不留恋权势,扶持朱和昶即位后,果断退居幕后,并不张扬。这样一个人,在家教英姐射箭时,却那样温和,不论什么时候,看她的目光都隐隐含笑。耐心帮她调整姿势,一遍遍不厌其烦指导她。英姐感情内敛,不苟言笑。以前提起霍明锦,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现在和霍明锦私底下相处,她脸上笑容越来越多,放任他的亲近狎昵。有几次他还看到英姐似乎生气了,拿竹箭轻抽霍明锦。霍明锦一边笑一边朝她赔不是,由着她抽。不一会儿两人又和好了。霍明锦拉着她的手,问她手疼不疼。……傅云章垂眸,眼睫交错,目光经卷睫滤过,落在傅云英脸上。手指拂去她鬓边的汗珠。她忽然动了一下,双唇微启,一声轻咛。眼皮颤动。“云英?”傅云章唤她,不知不觉用了家乡口音。傅云英缓缓睁开双眼。她神色疲倦,望着上方的他,眼神清而冷,似深秋早上弥漫在山间的浓雾。傅云章皱眉。他有种直觉,傅云英看的不是自己。又或者说,她虽然在看自己,其实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她把自己当成其他人了。傅云英怔怔地看着他,汗水浸湿鬓发,眼瞳乌黑发亮。片刻后,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