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
渺渺苍天,茫茫大地。 在一开始,哪怕是后来主谋杀害神明的青年,对高媒也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天灾也好,人祸也罢。灾厄让久村生灵涂炭,白骨累累。 在活人的哀嚎和死者的尸体之中,青年想,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而就在这时,真正的神明从天而降,挥手将福泽撒向大地,拯救世人。 神明的真身是个容貌雄雌莫辨的孩子,但神色间却有着不符合外表的慈爱与庄严。 祂自称高媒。 【“要是能永远拥有这种力量就好了。”】 在日复一日对高媒神的顶礼膜拜中,青年纯粹的敬仰之心深处萌发出微乎其微的一点欲望。 只是一个很微小的欲望火苗。 毒香林被祭司推入血红的朱素丛中,猩红的花群争先恐后着将她淹没。 在窒人的香甜气息里,她奋力挥动手臂,拨开茎叶想要站起。挣扎的动作让花瓣和叶片脱落,沾了她满身。 当她的身体接触到千百年前被喜神鲜血染红的泥土时,似曾相识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涌入体内。 像极了除夕那天叔叔附在她身上的感觉。 与力量伴随而来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众人心声。 无数个凡人欲念灌入脑海,她毫无防备地触及到每个人心底的赤裸欲望。 没有经过思维润色,没有使用文字修饰。这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最浓烈的情感。 它们如同千万只铃铛一样在狂风中一齐晃动,发出错乱无章的声响。 毒香林双手捂住耳朵想封闭自己,可无穷无尽的欲念还是纷至沓来。 她只是一个从死去的神明中诞生的羸弱生命,并不具备作为正神该有的能力。 她无法回应世人的愿望,而却能感应到他们的想法。 而这只会徒增痛苦。 毒曼抱住女孩,抚了抚她鸦羽般披散在肩的长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台相机。 这是吴皓遗失在久村的。 “他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可并不是我杀的。”祭司毫不掩饰地坦白着,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看不出任何慌张忏悔的情绪波动。在他心里这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他死于自己的欲望罢了。” 对,吴皓…… 毒香林动作缓慢地揉了揉眼睛,像刚刚降生一般,重新打量起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 和朱素草地的接触似乎让她觉醒了某种特殊的能力,能让她感知到常人不能看见的东西。 情感,心声,欲望。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现在的她眼里都如有实质,飘荡在空中,依附在物品上,植根于人体内。 而这台相机里,也还残存着吴皓的气息。 在叔叔鼓励的眼神下,她尝试着伸手触碰它。 与相机相触的瞬间,吴皓对美人的色欲沿着指尖迅速传递到脑海,潮湿阴暗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颤。 就算欲望的主人已经不在,可这令人不适的情感还是保留了下来。 “最初,也只是隐藏起来的,微不足道的欲望而已。”祭司低沉而轻缓的声音在她耳畔说着,像毫无威胁的羽毛一样靠近,再化为一个尖细的小钩子,一击钩住她的心。 话音刚落,她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嘴唇颤抖着说:“拿走,把它拿走。”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她都是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生活着。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些或期盼或阴暗的心声。 况且,高媒不就是被人们的欲望杀死的吗? 哪怕欲望一开始只有很少很少。 她不要变成这样。 毒香林抗拒地摇头,手脚并用摩擦地面想要离相机远一些。可她早就被毒曼抱住,再退也只是再往他的怀中去而已。 耳中无数嘈杂的心声一浪接着一浪翻涌过来,目光所及也全是五颜六色的奇怪斑点,光怪陆离的世界将她已有的认知彻底摧毁,无法重建。 “叔叔,我该怎么办?救我……”毒香林闭上眼,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止这一切侵入五感,她只能向身边唯一一个可能帮到她的人求救。 “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祭司轻叹着,长指揉捏了几下女孩白净的耳垂,掌心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切喧闹化为万籁俱寂。 “从现在开始,只听我的声音。”毒曼吻过她合上的眼皮,不断往下啄吻,最后吻上那抹娇嫩的红唇。 在接吻的那一刻,庞大汹涌到无法想象的纯粹爱意瞬间充满了她的眼耳口鼻。一切杂乱都被这股最为浓烈的情感挤开冲散,她在爱欲的汪洋大海中获得了久违的宁静。 毒香林不再抵抗这次的唇舌相触,沉默地接受了自己唯一一位信徒的示爱表白。 “让我来帮你驱赶那些不想听到的声音,不想看到的画面。”在一心爱慕的纯白灵魂面前,祭司毫不犹豫地献上虔诚与爱意。 他之前的人生都是为了这一刻。 “我……”毒香林刚想回应,天空中一道沉闷厚重的雷声打断了她的话。 听到声音后抬头往上看去,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压顶乌云。密密层层的浓云从四面的山峦边压过来,其中夹杂了数道骇目惊心的电闪雷鸣。 毒香林的心没由得紧绷起来。这不是普通的暴风雨前兆,而更像是什么末日的来临。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云闪电似乎很有规律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最后全都汇集在毒曼的上方。 毒香林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电闪雷鸣下,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无论是朱素还是他们都被雨水淋湿,仿佛是真相大白之后的狼藉谢幕。 遥远的天空上传来冷硬碰撞的声音,苍老而久远,令人心生敬畏。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毒曼没有理会,理了理女孩被打湿的鬓发,还在懊悔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应该带伞过来给你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浓云中垂下了数条环绕着惊雷闪电的铁链,捆住了没有任何反抗动作的他。 “叔叔!”毒香林心一紧,伸手想要去扯开锁链,可眼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垒将他们分开。 “只要是祭司亲口承认了当年弑神的事,天道必定会察觉。”即使双手被绑住,他依然解释道:“此乃天罚。” 她想起盘踞在三宝左眼中那条枷锁缠身的真龙。 天罚锁链一旦做成,就再也无法脱下。痛苦将会永远伴随此身。 犯下重罪,被天道除名审判的神明,就会遭受此罚。 而弑神毫无疑问是头等大罪。 可是真龙正神受刑后都差点殒命,叔叔虽然血液里流淌着喜神的力量,可他的rou身只是凡人而已啊。 他会死的! 预感即将失去他的毒香林升起恐慌,只能是拼命捶打着屏障想去阻止:“叔叔你不能死!” “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一个凶手。”银冷的锁链越收越紧,在祭司手腕上勒出青紫的痕迹。他笑意不改,仍对女孩说道:“就算不是凶手,在你看来我也只是凶手的后代而已。不值得你流泪。”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就算……就算要罚,也应该罚初代祭司啊!弑神的又不是你。至于吴皓的事……” 女孩声音渐小,迟疑了下来。 吴皓身死确实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可他的动机是不想让旁人的欲望伤害她。 她很难抉择。 “以后那些心声和欲望,全部都会由我来承担。”锁链已经紧绕毒曼全身,两头尖刺即将刺入锁骨。 毒香林知道,刺入锁骨代表着天罚完成,再无更改的余地。 “你只要过你喜欢的平常生活就可以了。”祭司并无惧色,还在说着让女孩更加心酸难过的话。 如果可以,他不想让她流泪的。 可如果不这样,她又怎么会马上接受他呢? 欲望是所有人的弱点。只要心有欲望,他就有办法诱使他们步入陷阱,沉沦其中。吴皓是,罗三宝也是。 可纵使他有千万种手段,也得不到女孩的心。 财富,情爱,rou欲。他曾妄图用这些编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来捕获这位不完整的新生神明,可她仍然不为所动。 她的灵魂纯白无暇,即使深陷泥潭也依然想着挣扎。 神明没有欲望,只有对万事万物平和善意的审视。 那既然欲望行不通,他就来赌她的怜悯。 “不行!如果你死了我怎么会安心?”毒香林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生死关头,她不能再无视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想法,看他就这样死去了:“只要能帮你解除刑罚,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赌赢了。男人在女孩低头哭泣的时候,暗暗勾起一抹笑来。 我们可以去占有她了。他对自己心里那头嘶吼已久的凶兽说道。 —————————— 嗯,叔叔纯纯坏男人大变态,不洗白。 不过别担心,他顶多就是爆炒香林一顿。【香林:这还不担心吗!】 下一更得到半夜一点去了,大家可以先美美入睡,等明天再来~_§:з)))」∠)_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