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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他背对着她,盘膝坐于水畔的一从芦苇之旁,手边卵石地上,解着一柄漆黑长剑。一匹马陪在身侧,安静地嚼食着刚抽出头的鲜嫩芦心。夜风吹过水面,掠出缕缕水波,芦丛草叶悉窣。那昏黑背影,一动不动,人宛如入定。洛神定定地望了片刻,心底突然间,涌出了一阵薄怒,朝那背影走了过去。“你还不走?”李穆慢慢地转过了脸。月光惨白,他的面颜亦显苍白。他从苇畔起了身,向着洛神,微微一笑:“今夜你不见我,等你明早起身,也是不迟。”洛神眉目冷然:“我和你还有何话可说?你玩弄于我,我未拔剑向你,已是仁至义尽。该说的,都说了,还如此厚颜无耻,到底还要怎样?”她说完,转身便朝里去。身后步履声至,李穆一步追上,从后握住了她的臂膀。洛神转头,盯着他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他一顿,松开了,却迈了一步,改而挡在她身前,低声央求:“阿弥,我是真的有话要和你讲。”“昨夜你说,你何德何能,得我口口声声喜爱。你亦曾数次问我,为何娶你。从前我皆避而不答。并非我不愿告你。乃我不知从何说起。”“求你,先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可好?”一把男人的声音,本擎天撼地,号令三军,今夜却又柔软,又嘶哑,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求着她,亦艰涩如沙。洛神真恨自己,为何如此无用,被他开口如此一句话,竟似缚住了脚,迈不开了,停在了那里,听他说话。他说:“许多年前,有一个来自北方的少年,随阿母刚逃到京口,去一户豪强庄园里干活。每日吃的是剩饭,睡的是牛栏。一年之后,原本满期,那家的恶奴却不肯放他,诬他偷钱,若不签卖身,便威胁告官。”“那少年从小就脾气躁烈,愤怒之下,打了那个恶奴。他们便将他绑在庄园门口,以大钉钉入手掌,杀鸡儆猴。他的阿母闻讯赶来,向他们下跪恳求,求他们饶他一命,非但无用,反遭羞辱。”“那时他已被钉三天,原本早已失了气力,不忿阿母遭遇,拔出两只被钉的手掌,脱困冲了上去,想要解救她于困境。但一个已然被钉三日,未曾吃过一口饭的少年,又如何打得过那一群大人?”他的语气很是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洛神身体里的血液却慢慢加快了流速,心跳亦随之而动。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他低头,朝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就在那少年被人制住,陷入绝望之时,来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解了他的困,救下他,便走了。”“那女孩儿,那时应当才七八岁,还很小,却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生得最为好看,声音最是好听,心地也最善良的女子……”“那日之后,少年便没有忘记她……”“是你,怎么可能!”那段原本早已经尘封的模糊记忆片段,如雪泥鸿爪,随着他的讲述,突然之间,在洛神的脑海里一一重现。她吃惊地睁大眼睛,盯着他,根本无法将记忆里那少年的面孔和面前月光下的这孔武男子重叠起来。“那少年便是我,女孩儿便是你。我至今记得你那日的模样。你穿着黄衫,极是好看……”李穆凝视着她震惊的面容,抬起一臂,伸到她的面前,慢慢地摊开手掌。他的手心之处,有一个铜钱孔大小的疤痕,那是当年铁钉穿掌三日,又被他强行挣脱所留下的印记。只不过平日,和他身上其余大大小小的伤痕相比,极不显眼,所以洛神之前从未留意过罢了。“阿弥,这就是钉子穿掌留下的印记,当时很疼很疼。”“你若不信,你摸摸看,可好?”男子的声音,比头顶的月光还要温柔,隐隐仿似带了丝乞怜的味道,在她的耳畔响起,充满了蛊惑的力量。☆、第67章洛神的视线,在李穆摊开的掌心上,定了片刻,慢慢地抬起脸。“当日那少年,真的是你?”她问他。他颔首。“真的是我。”“阿弥,当时你便怜我救我,这么多年,我何曾忘记过你……”月光如梦,面前男子眉眼似旧,向她声声倾诉着自己对她的想念和感激。洛神也完全地想了起来。那时候,路边少年双手被钉在柱上,掌心鲜血淋漓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所以在第一次开口被拒后,出去了一段路,她又向阿姊苦苦恳求,就要哭了,这才有了后来牛车又转回来的一幕。气氛渐渐仿佛朦胧了。那只曾遭过可怕折磨的足以令人疼惜的手,也慢慢地伸了过来,终于握住了她肩膀。便要将她顺势揽入怀中之时,洛神突然抬起双手,手心按在他贴靠过来的胸腹之上,用力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男子被面前女孩儿那突然爆发出来的小蛮力给推的后退了一步,脚下踩到水边一块圆溜溜的卵石,一时没站稳脚。“噗通”一声。他跌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方才因回忆两人共同经历过的往事而弥漫出的那种暧昧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弥——”李穆苦笑,抹了把脸上溅着的水,唤了她一声。“李穆!我当日就不该怜你的!世上怎会有你这么坏的人!”洛神余气未消,弯腰捡起脚边一块卵石,朝他胡乱丢了过去,听到“咚”的一声,也不知砸到他哪里,再不看他,转身就走。李穆急忙从水里上岸,几步追上,从后将她抱住了。洛神更气,挣扎。“阿弥,他们都在看着……”洛神听到他在自己耳畔低声说道。不自觉地回头。不远之外,营口近旁,果然站了几个侍卫的身影。几人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