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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处何处又要往哪里去皆一概不知。就这么在原地迷茫了片刻,她像是有了什么主意,作势要起身。然而正在宛遥站起来的那一瞬,项桓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的一把握住她手腕,掌心相扣,啪的一声。宛遥不禁愣了愣,试着挣开。但他握得很紧,手隐约在抖,人却侧身苍白地咳嗽。“我不走远。”宛遥解释说道,“你先放了。”过了一会儿,项桓才缓缓松去五指。她背起行李沿官道一路走一路张望,虽还未到大魏南边的疆界,这一带已隐隐有些荒凉之势了。宛遥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一架预备进城的牛车。赶车的是父子俩,在当地一户显贵家中做活,正拉着几大袋粮食回去交差,她给了点钱财请他们捎一程。两个人倒挺好说话,因为本就顺路,加之宛遥又肯付铜板,于是十分利索地挽袖子,将项桓抬到了车上。山路颠簸,牛车摇摇晃晃。他躺在几袋粮食前腾出的一道空位里,宛遥便抱膝坐在他旁边,前面的中年男人见她俩年纪都不大,于是也不时回头来闲谈几句。“小姑娘是要去城里投奔亲戚么?怎么你哥哥给搞成了这个样子?”项桓沉默地转过视线,看见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眸模棱两可地回答:“……第一次出远门迷路了,在山里遇到了狼,他没留意,就不小心摔断了腿。”“哦……那可真是惊险。”然后又自言自语,“这附近有狼吗?”青龙城位于凭祥关的最北端,因战火从不曾烧至此处,故而也算南界边疆诸城之中,最和平的一座了。牛车到底笨重,傍晚时分临近关城门时,他们才勉强抵达。两位车夫体贴地将她送至一间客栈前,说是全城最物美价廉的一家。宛遥同店中伙计一起把项桓扶上了楼。但早已过了用晚饭的时辰,小二立在门边问道:“姑娘要吃点什么吗?”夜里吃太多并不好,考虑到项桓脾胃不佳,她只要了些清粥小菜。“先喝粥吧,你烧得低,等明日我再出去帮你抓药。”宛遥拿勺子搅了搅热粥,发现太烫,便换了一个馒头递过去。项桓坐在床边,见状要伸手拿,可他五指兼掌心都是些伤,又衬着污泥,实在有碍观瞻,于是在半空顿了下,又合拢手指缓缓收回。宛遥看着他的时候,他刻意地将脸往旁边不自然地偏了偏,周身都显得格外局促。她捏着手里的馒头,抿唇放进盘内,很快推门下楼。不过片刻,宛遥再度折返,怀中却多了个盛满清水的铜盘。她不言不语地拉凳子到床前,干净的十指探过去,项桓握着拳头,牵第一下的时候他分明微不可见地在躲,第二下时才任由宛遥拉到膝上。掌心摊开,她低头用巾布细细地擦着里面的污垢和血渍。纤瘦的指尖白皙细嫩,同那张布满薄茧的大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项桓出神地垂眸,才发现她的手好小。他悄悄张开了些,大概可以一手握住她两只手腕。真的好小……等包扎好了伤,宛遥捧起项桓的脸,将他苍白的眉宇擦洗干净,再用木梳就着水,梳洗那一头打结的青丝。她做这一切时也没说话,而项桓就这么望着她,面前的姑娘神色认真专注,极少极少才与他有目光的交汇。等大致收拾出了个人样来,宛遥抬起袖子抹去额间的薄汗,“今天暂时这样吧,太晚了,别的明早再忙。”草草吃了顿半冷的晚饭,饶是没做多少事,也已经过了亥时。更深露重,梆子敲出一片安宁。房间里两张床,分别靠着两堵墙而设,一个月的奔波劳累,宛遥几乎挨枕便睡。项桓却不怎么睡得着,他的腿还隐隐作痛,脑袋一阵一阵地昏沉,对着一面不近人情的墙发了半天的呆,他终于试探性地转头。背后的宛遥呼吸均匀,眉眼平和,应该睡得很好。见她的确未曾醒来,项桓这才放心地翻过身子。双目早已适应了黑暗,此时仅有一点月光成了整个客房中明亮的烛火,淡淡的清辉打在少女清秀的脸颊间,微启的嘴唇随着气息一开一合。项桓一直认为,宛遥不算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曾见过定国公的妾室,一个容颜绝色的舞姬,恍惚一瞥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但宛遥给他的感觉与此不同,看第一眼时或许只觉得五官恬静,瞧着挺舒服,然而相处久了,渐渐地会发现她很耐看。偶尔仅仅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也依旧赏心悦目。像块玉。清幽温润。项桓恍惚想起幼年时,第一次见到宛遥的情形。那日是个晴朗无云的秋季,他正在院子里练枪,家中忽然来客了,大哥跑来招呼他,说是父亲的同窗好友要登门拜访。过了没多久,母亲便带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回廊上经过,他拎着枪,满头大汗地立在台阶下,看见母亲手上挽了个月白衣裙女孩子。软软的,小小的,恐怕只及自己肩那么高。项桓。她含笑对他说,这是你宛叔叔家的那个小姑娘,你要叫她meimei。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愣了片刻,便拖着□□往前走。而那个雪团子一般的小女孩在他迈开第二步时,就立马怯怯地躲到了他母亲腿后,璀璨生辉的眼中写满惊恐,不安地朝这边打量,感觉像是要哭了。他没明白自己哪里吓到了她,只好停在原地茫然的抓了抓头。耳边则是母亲清脆爽朗的笑声,领着那位妇人向花厅方向走去,嗓音渐行渐远。“还是个傻小子啊。”“那就别让他吓着咱们遥遥了,将来总还有机会的。”而此后的数年,沧海桑田。母亲和大哥相继过世,他成日混迹在街头巷尾,和各种各样的同龄孩子打架。项桓只记得有一回,自己满头是血地躺在小巷内,四下里与他起争执的那些大孩子们已经跑远了,他盯着蔚蓝的天空,周身又疼又累,渴得口干舌燥,直想喝水。但四肢痛得他爬不起来,也懒得爬起来。项桓便不切实际的开始白日做梦,想着要是老天爷现在能掉点水给自己喝就好了。哪怕一口也行啊。正在此时,仿佛回应了他内心的企盼,视线里居然真的多出了一只水囊,还圆鼓鼓的!它晃晃悠悠朝这边的靠近,顶上悬着一根丝线,仿佛随时能砸下来。项桓惊讶地撑起了头,就瞧见不远处蹲着一个小女孩。她眼睛大大的,有几分熟悉的惶恐与胆怯,手中握了柄鱼竿,好似非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