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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力从素天问背上滚下去,连着素天问背上的皮rou一并撕扯开,素天问立时疼得一声低吼。素枝慌极了蹲下身去,只见他手脚发颤,眼神已有些涣散,颈背上一片血rou模糊,她大喊着:“爹,快起来——”身后的大火还在逼迫着她,她拉起素天问的手绕过自己肩头,抓住他的双手让他搭到自己肩上,费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半背半拖地撑起,咬牙喊着:“快起来,起来,爹,起来……”素天问就奄奄一息伏在她的肩背上,她撑着比自己高过一头的父亲步履维艰往山下走。独自在火海里逃命已然十分费劲了,此时此刻还要再多扛上一个人,素枝咬紧了牙根,可还是越走越慢,两条腿压得都要扎进土里去了,可步子还是越走越晃。额间沁出细密的汗水,她本以为整个人都要被火海给烤干了,然而那汗水一点一丝地从额间背上沁出来,一点一丝凝成豆大的汗珠。汗珠“啪嗒”落地,瞬间就化作水汽升腾了去,未落的就顺着她的眉眼脸颊滑下去,悬在她的下巴上、眼睫上。眼前悬挂的水珠将她的世界遮挡成混沌一片,只剩满目橙红大火,她眨一眨眼,在世界重现清明的一瞬间感到双膝一软,跪着倒了下去。素天问压在她的背上,她挣扎着要再站起来,一下,撑不动,两下,不动,她的手脚疲软无力,呼吸不畅让意识也变得模糊,唯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分外清楚,告诉她,不能停在这里。她一次又一次挣扎着起身,可得到的却只是纹丝不动的身子和气力一次又一次的消逝。她还要爬起身来,忽然竟听到伏在她肩头气若游丝的一句:“小枝……”“爹。”她侧了侧头,“你坚持住,爹。”“你快走……别管我,走……”素天问微张着眼,声线如丝,断断续续地说起。素枝的眼瞬间便红了,泪水于刹那间再次填满眼眶,她噙着泪眼说:“不可以,我们一起走。”“爹拖累你……先走……”素天问似是使尽全身的力气劝她,素枝的眼泪“唰”地便淌下来,她使劲摇着头不肯答应:“不会的,不会的……”然而素天问却不再驳她,只奄奄一息说道:“我是属意你沈师兄,望他将来可以接掌祁山,才会想要极力撮合……你若实在不愿……不愿便算了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话音未落,叠在素枝颈前的双手却先于话音,缓缓滑了下去。“爹?”素枝猛然回过身子:“爹!——”她瞪大了眼睛,摇着素天问的肩,素天问却是昏死过去,再没睁眼回她。素枝大喊着,喊他“爹——爹——”,周身气血翻腾上涌,只觉脑袋炸得“嗡嗡”响,浓烟呛着她的喉与肺,她顿时剧烈地咳起来,咳得眼泪鼻涕齐下,咳得几乎呕血,像要将五脏六腑皆悉数咳出来一般。她直了直身子想要再摇一摇父亲的肩,却只感到眼前一黑,四肢一晃,素枝撑了一路,终于再没撑住,斜着身子倒了过去。待到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房梁,一个轻轻的声音喊她:“小枝……”第50章卷八遗梦(玖)“你终于醒了!”她侧过头,一位师姐正守在她床边,红红的眼角还伴着一点哭腔:“你终于醒了,喝水吗?”“师姐,我爹呢?”素枝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我爹在哪儿,怎么样了。”“大夫说你在火海里烤得脱了水,你先喝点水吧。”她答非所问,转身去倒水,素枝却忽觉心头难以名状的不对劲,又问了一遍:“我爹呢?”没有回答。素枝忽然下床穿鞋:“我去看看我爹。”“小枝别去。”“为什么?”师姐突然回身拦在素枝跟前,素枝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盯着她,双双对视,她忽然绷不住“啪嗒”滚出两行泪来:“师父,师父没了……”素枝的耳朵在这一瞬间“嗡——”地一声炸响,而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她说,师父,没了。没了。她顿时疯也似地打开门冲出去,连衣服也没披,外头北风刺骨,她就穿着单衣发了疯似地跑,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冷风刮得她嘴唇发紫,眼泪却像在大火里烤干了,一滴也流不出来。她只知道跑,没了命地跑,院子里,大院子里,□□里,都没有人,平日里的熙熙攘攘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是做梦吗?做梦对不对。而后她顿住脚步,看见了灵堂。一声“师父——”,她终于又能听见了。原来人都在这里。原来,哭声是这样嘈杂。她缓缓走过去,有人看到她,喊着“小枝来了”。有人给她披外套,有人上前来扶她,她只两眼盯着那个硕大的“奠”字,和那“奠”字下面闭着眼睛躺着的人,感觉两只脚再不是自己的,她走不动路,一下连站立的力气也失去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大喊:“爹!——”她失了疯一般地哭号,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浇湿干涸的双眼,生疼。眼前有几片毫无生气的白花缓缓飘落,是天上终于下雪了,憋了许久许久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素枝没能走进灵堂,她就跪在灵堂外面的雪地里,一直哭着,一直跪着。这一年她十七岁,没了父亲,祁山落下了姗姗来迟的大雪,那样大的雪,祁山的老人们说,该有几十年没见过那样大的雪了。大雪一层一层落下来,也落进素枝的心里,她的心就冷得和冰天雪地一样,因为和大雪一起来的,除了爹爹的死讯,还有沈璧毁了容的消息,和卫雍被赐婚的旨意。冰天雪地。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天把她和爹爹救出火海的人,是冒死上山的沈璧。沈璧救出了她,自己却在熊熊大火里被烧毁了脸。沈璧躲在房里养伤,躲了七天不肯见人,七天后,素天问出殡,素枝裹在厚厚的狐狸毛里呆呆地看师兄弟们合棺,棺木被合上以前,她才终于又见到了他。沈璧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白纱将他的整张脸都遮完了,只剩下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他来送师父最后一程,素枝鼻尖一酸,两行热泪“啪嗒”落地:“沈师兄……”那天送行的队伍蜿蜒,几乎绕了祁山一整圈,沈璧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素枝与他并行,身后是素天问的嫡传弟子们,十九位嫡传弟子,却只来了十八位,卫雍没有来,而队伍里却多了一个人替他——车骑将军卫之涣。圣旨赐婚,赐了清河郡主府上二小姐给卫雍,明年春天完婚,卫之涣带他回去筹备婚礼,卫之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