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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限心安,长青方才合了合眼:“好,那便有劳先生……”外头天光渐盛,长青折回床榻躺下,二位先生退出房去带上了门,他才复又侧了个身,沉沉睡去。----------沈璧就在别院里头住下了,就住在连笙隔壁。过去连笙与他素无什么交集,无外就是跟着兄长见过三两面,但回回见他,便觉回回不同,而今与他从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笙才觉沈璧似乎性本平和,并不像她初见时以为的那般剑拔弩张。那一日西山桃墓,在榕树上遇见沈璧,连笙便有此感,如今天天见他,才愈发觉得自己所料非错。只是叫连笙更觉惊奇的是,沈璧不但性子平顺,还有一大嗜好竟会与她如出一辙——爬树。屋旁有棵樟树,挨着院墙长着,枝叶层层叠叠,就抵在屋顶边上。此处可以看见长恭院中一举一动,是连笙素日里最爱爬的。可她一连三五日去爬,却就一连三五日都见到沈璧坐在上头。他既不动也不声张,看见连笙爬上树来,瞥一眼,又再兀自撇回头去。连笙起初还要识趣地折返,后来见他日日发呆,竟也没有挪一挪地方的意思,心下不由又生出些不爽来。这一日上树,见他又似佛像一般供在树上,遂才厚着脸皮一屁股挨到他的身侧坐下。“老头,你天天在此守着,看什么呢。”沈璧没有答她。连笙有些讪讪,而后想起他在桃墓也是这样,便又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那边祠堂里,有卫夫人的画像。”“我知道。”沈璧竟真就破天荒地开口应了声。“你知道?”“那幅画像,是我画的。”沈璧话毕,连笙便觉惊诧极了,而后与这惊诧一并起的,还有清明日未尽的那点好奇。她便端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向沈璧问道:“那你可知卫夫人一个女子,为何画像却可以入祠?”沈璧别了她一眼,觉她话多,却也还是收了目光道:“知道。”“为何?”“因为战功。”“什么战功。”连笙对他这癞□□般,戳一下才蹦一下的答法极其不爽,可偏也按捺不下心中好奇,只得忍了。沉默片刻,便就听得沈璧开口道:“庆历十六年,燕平之战。“那一战,齐国军大败北燕大军,以致此后二十余年至今,北燕都未能成大气候,不敢大举进犯,几乎是以一战换了大齐二十余年太平。而当年一战,卫雍不在,亲率卫家军上阵杀敌,最后身中三枪十二剑砍得敌方主将首级而归的,正是小枝。”话音刚落,连笙便登时瞪大了眼。她瞠目结舌地回味沈璧这话,这才恍悟,缘何素枝的画像能得以挂入卫氏宗祠,此等战功,便是放眼当朝名将,也未必有几人立过。当日在桃墓,初闻素枝挫骨扬灰的离经叛道时,她还道是与其惺惺相惜,如今听得这样赫赫战功,方才知己身之浅薄,本以为可以望其项背的,哪知却是望尘莫及。她心下油然而生的钦佩,而后想起又问:“那她为何要以白纱覆面?真容如何,见不得人么?”沈璧闻言才又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悦道:“她生得极好。”连笙自知说错了话,却也还是硬着头皮憋了一句:“那……”“只是当年祁山上,生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她一张脸。”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连笙怔怔然地坐在原地,连头也未能转动一下,反倒沈璧早已习以为常一般,并不动声色。想到素枝容貌尽毁,连笙心头一时便起了五味陈杂,首要一位,便是感念卫大将军。当初黎婶说,卫大将军在祁山变故之后,一意孤行带了卫夫人下山,娶回卫将军府,连笙只道是他情深义重,却不想还有这样一出旁枝末节。他娶素枝,竟是用情至深。连笙思虑及此,不由又叹一口气,生出诸多感慨来。想那素未谋面的卫夫人当真是好福气,生时与丈夫荣谐伉俪,虽不能白头,却也不算枉活一世,死后葬在丈夫不眠不休三日,亲手栽的桃林里,还有一位痴心人时常来守。再看自己,一无功,二无名,追个郎君,还是块石头样铁硬的心。她越想便越觉丧气,盘了腿耷拉下脑袋,预备就在这树上耗掉一整日光阴,好生反思一番活了这十七年究竟都在做些什么。然而她才将坐姿摆好,倏忽眼角余光一瞥,却就瞥见墙外头匆匆行过一个身影。一把小辫儿,一身儿水绿,不是卫将军府上的丫鬟,却是小棠。小棠?她步履匆匆,边行边左顾右盼,颇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样,连笙一个激灵,立时又坐直了身子起来。沈璧横瞥了她一眼,觉她一惊一乍吵得很,可私心里想来,竟也不嫌烦人。而后便听她悄声开口道:“老头,你慢慢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这小姑娘说完话便跳上屋顶走了,沈璧望着她的背影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原也不是她请他坐的,临走了,倒像她是半个主人家一般。连笙猴儿一样上蹿下跳地跑远了,自然就看不见沈璧兀自好笑的摇头,连同沈璧心里叨叨的那些话,她也一个字都没听着。她一门心思扑在小棠身上,蹑手蹑脚地跟了她半路,便真就看到墙边不起眼的角落里,看来似乎已然等候许久的卫无双。第36章卷六桃墓(捌)“你可算回来了!”小棠方一走近,卫无双便急得将脚跺了跺,她提着一笼食盒,跟着手里的食盒也是晃了晃。这里乃是卫将军府的一处偏门,久已无人进出,也不知荒了多少年,挨着墙角有棵樟树,连笙便悄悄潜在那棵树上,看卫无双与小棠要说些什么。只见小棠揩了把额间的细汗,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她:“小姐……”“可叫我好等,又怕被人见了起疑,左右不敢动,”卫无双说着也低了头,凑到小棠跟前,“东西寻回来了吗?”然而她这一凑一低头,连笙便听不清了,她尽力往前挪了挪,可也只能模糊听到些许字眼。她盯紧了她二人,就见小棠偷偷摸摸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纸包,卫无双一见,便赶紧抓了往自个儿袖子里塞。“小姐,”树下不远处小棠低声开口道,“小姐方才就已紧张得失了这药,这会子紧张些也就罢了,真下药时,可万不能慌成这样,那连笙一看,立时就会起疑的。虽说有这食盒做障眼法,但也难保她心头有个万一。”卫无双胆战心惊,闻言皱了皱眉,片刻还是点一点头应下。而后又凑近了问:“这药管用吗?”“管用,”小棠说着,霎时间又红了脸,道,“我那远房表哥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