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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这一家人却实在不亲近。起因是很明白的,主母孙氏不喜欢林家。娶回来的媳妇容貌好、身份好什么都好,只除了不亲近自家。这些事情林家人心知肚明,但却不敢去说什么。林老夫人等人都知道这媳妇“下嫁”实是委屈,对她可称得上“恭谨”,深怕让孙氏受了委屈。孙氏嫁的时候,林卓群不过是刚刚发迹,但孙家却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他,可谓是“雪中送炭”。而孙氏嫁来以后林大确实前途大为光明,林家面貌也一改往昔,林家的门槛几乎拔高了一截。与公侯结亲,林老夫人深知这个媳妇娶得乃是“光耀门楣”!孙氏做媳妇不可谓是不好,而至于这种默默的、隐约的、不好的氛围,忍一忍不就好了吗?林老夫人如此,其余两房人也是如此。况且孙氏面子从来是给的,有了面子,就也能粉饰粉饰,久而久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那点里子里的冷淡,其实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否则反成笑柄。林家不论是林老夫人还是几个妯娌,都是嘴严又要颜面的人,从不去说这些事情。而在府里的下人嘴里也没有人敢公开说这件事情,因孙氏手下的人将这事把的很严,若有人提一句便要打断腿。林府这种除大事外,各过各的潜规则便也一直延续至今,清明祭扫便是如此。所以当春娘子说,清明祭扫结束后,林府上下将一起去踏青时,迎接她的是三张惊讶的脸。“夫人在郊外有一座庄子,踏春后可供歇脚,因要在外留宿一夜,便提前来通知一声,让各院收拾收拾。庄子里的东西算得上齐全,但难免会有疏漏。”她继续道:“二姑娘若有什么吩咐还请尽快告诉我们,这样也好提前做些准备。”“烦劳春娘子跑一趟了,”林淡秾说:“这事我知道了。至于其他……我没什么要求。”春娘子道:“二小姐言重了。”她瞧一眼林淡秾,见她言笑晏晏,便也笑道:“若二姑娘没什么吩咐,奴就先下去做事了。”“春娘子去忙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情。”林淡秾说完,便让魏春去送她。孙氏身边的人再如何水涨船高,明面上也不能高过这主仆之别。魏春将春娘子送出院子,回到屋里,已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小、小姐,这是整个林府都要去吗?”这可是林家从未有过的大活动呀!孙氏是主母,因她不喜,林家除祭祀外从未有过集体出游,便是祭祀也是完事就匆匆归府,各房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清明过后全家去郊游踏春,实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林淡秾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口有些干:“大概是吧。”虽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孙氏却不怎么和其余两房打交道,这次决定实在是有些惊吓人,将修好之意摆在了明面上。再看林家的其他人,又怎么会拒绝这个机会。或者说这么多年来孙氏的冷淡,林家全体从来不曾有任何怨怼,他们是将孙氏当“神”一样敬着的,如今神愿意走下神坛亲近亲近自己,只有欢喜又如何愿意拒绝呢?林府的人从未断过和这个贵媳修好的念头,只是先前害怕孙氏不喜,这才从不敢扰她。这一次孙氏自己开了口,破了冰,谁会去拒绝呢?“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通——”魏春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山截住了。“魏春,”她肃穆道:“慎言。”林淡秾喝一口水,她心里也是很好奇,竟也答了魏春一句:“谁知道呢?”她去想这缘故,一下子就想到了林父,觉得变数大约就系在了他身上。孙氏孤傲,不喜林家的出身,即便嫁了林父也是这样明明白白地“不喜欢”。但时间久了,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更何况林父这十几年来就真的只守着孙氏一个人,孙氏回心转意也不是没有道理。林淡秾旁观看着这十几年,孙氏与林父的感情是怎么一点点升温的,自然看得出来林父在其中花了多大的心血。他眼中是真的只有孙氏一个人,什么吴姨娘、有姨娘是全都不记得了,那是他想极力抛弃的过去和错误。现在好了,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林父等到了孙氏回头,两人修好,孙氏甚至做出了改变和让步,尝试去接纳他的家人。林淡秾叹一口气,只是愈发可惜。可惜那个临死也念念不忘的女人,在这两个人的故事里,她是没有姓名的。“南山,去和末条巷的人说一声吧,我接下来的三天都不过去了。”林淡秾放下茶盏道。南山应下:“是。”……今年的寒食节,林府过得热火朝天。等孙氏清明踏青出游的消息传遍林府时,各房各院便都炸了。林家的主人家自然无一人拒绝孙氏的这个提议,收拾收拾准备这场清明踏青。本该祭扫为大,但到此刻反倒要落到了后面。因为祭扫是早已有了定例,更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没什么稀奇。但举家踏青确实这么些年来破天荒的头一遭,孙氏折节相交,林家自然全家都欢喜期盼。这样数着日子睡了两晚,就到了清明。第43章清明那一天,林府的主人全都出动了。因是祭扫都穿的不艳,但所有人都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只是当孙氏跟着林老夫人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仍觉“卓然野鹤入鸡群”。不是林老夫人和二夫人太矮,而是孙氏太高;不是她们太俗,而是孙氏太雅。因为祭扫,孙氏只穿了一条素色的裙子,绣了菊花,白描勾线简化为繁,尤见精细。层层叠叠中数不清有几朵,但都在她裙畔盛开。她只抹了一层薄粉,描了两弯柳叶,却已经是容光逼人、莫能直视了。而她行走静立间不见神态变化,将端庄仪态刻到了骨子里,更显出不可亵玩的气质。林老夫人走在她前面,银霜染鬓、满脸褶文,她昨日收到大房的消息心中欢喜。但今日见到孙氏,又战战兢兢不敢亲近,孙氏立她身后不过半臂,她却连头也不敢回一下。林老夫人做长辈的尚且如此,二夫人则更是“自惭形秽”,本该与孙氏同行却偏偏要落她半步。乘车坐轿,这三人同车,却一路无话。等到了祭扫的地方,阴了一整个早上的天落了雨,细细绵绵,柔和地飘落到脸上只觉得春天的轻吻。林老夫人抱着自己亡夫的墓碑,替他除草擦灰摆放祭品,众人行完拜礼。老夫人也没舍得离开,反而坐到近前絮絮叨叨说这一年的琐碎事情:反复念叨自己做了大官的儿子、高门大户的儿媳、天资聪颖的孙子……婢女给她撑着伞,生怕老夫人的霜鬓被雨水击着了。林老夫人有话要与亡夫说道,她的几个儿子不便打扰,得了空闲的林父穿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