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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回给叶凤歌。“你先拿着,”见叶凤歌茫然看向自己,妙逢时未做解释,淡淡笑道,“天色尚早,陪师父出去四下走走吧。”每年立冬后,傅凛就要忙着与账房的人核对整年账目,今日早早起来吃过饭、喝过药就去书楼核账,只是派了承恩过南院来告知,请妙逢时稍待到午后再往北院去诊脉。此刻瞧着自己家小徒弟愁肠百结,妙逢时放心不下,便打算趁这几个时辰空闲的当口与她出去走走,也好换个地方说些师徒间的体己话。叶凤歌将那蓝皮册子抱在怀中,心事重重地点点头。师徒二人并肩出了大门,顺着通往后山药圃的盘山道慢慢悠悠地走着。初冬的清晨有些萧瑟寒意,叶凤歌将那蓝皮册子抱在心口前,聊胜于无地挡着点风。妙逢时舒展了双臂,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晨凛冽澄澈的空气。“小啾啾,对你来说,我大概不是个多好的师父。对吗?”她是个散仙性子,又醉心于医理钻研与实证,要么在外行医,要么在家魔怔似地翻阅医案,对座下弟子在课业与职责之外的关心实在很少。叶凤歌摇头笑了笑,认真答道:“若没有师父,我大概根本活不到这么大。光这一点,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了。”她顿了顿,转头觑了妙逢时一眼,“师父想说什么?”妙逢时欣慰又惭愧,自嘲般扬起唇角,惆怅地叹道,“我想说的是,其实你很清楚,事已至此,傅凛这个病例的行为表征,对妙手一脉来说已没有记录价值,按规矩该将你召回,另行派往别处。”在叶凤歌的逾矩下,傅凛的行为受她的影响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没有再继续记录的必要了。“若你拒绝接受师门的召回另派,那就意味着,你会成为继邝达之后,又一个被师门除名的人。”叶凤歌轻咬唇角,苦笑仓惶。妙逢时心疼又了然地点头,“其实你此刻真正犹豫的事,并不是该留下还是该回师门,而是该以什么身份留下,对吗?”虽知道自家师父眼睛毒,可当她如此精准地勘破了自己的内心时,叶凤歌还是忍不住惊骇了一下。“师父,我……”妙逢时笑着摇摇头,举目望着前路,边走边道,“慌什么?你算是我亲自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早上我一听北院厨房的掌勺大娘说,你平日里食量大得很,我就知道八成是带不走你的。”所以才刻意提到邝达,试图对她有所警示。“难怪师父从小厨房一出来,就立刻叫人来唤我,原来是掌勺大娘那里漏了口风。”叶凤歌讪讪地挠了挠眉梢,抬起无奈笑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现行的孩子。无从狡辩。****桐山这头宅子里所有人——包括傅凛——都不知道,叶凤歌拜入妙逢时门下的机缘,其实与被遗弃差不多。那年的叶凤歌已有五六岁,半大小孩儿了,许多事大致都是懂的。她家是宜州一户寻常人家,早年还薄有几分祖上传下的田产,之后却被她那嗜赌成性的母亲输了个精光。好在叶凤歌的母亲在输光家产后幡然醒悟,戒了赌,与她父亲一道,靠替人做些散工养家糊口,养活一家老小勉强度日。叶凤歌的上头有个先天腿疾的兄长,还有个那时才进官学书院没两年的jiejie;再加上她那时还小,做不了什么养家糊口的事,家中三个孩子便都只能是花钱的小漏斗。靠着父母做散工的微薄收入养活一家五口人,日子本已过得勉强至极,偏生那年她的母亲又生下了个小姑娘。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因为家中拮据,她的母亲产后调养进补都跟不上,大伤了元气,只能时常卧床,便连散工也没法再去做。这下就成了她的父亲一人要养活六口,日子简直要没法过。恰巧那年妙逢时走访宜州各地物色药门弟子,叶凤歌的父亲通过乡邻得知这个消息后,与她的母亲商议之下,就将她“送”给了妙逢时。毕竟,少一张吃饭的嘴,家中的负担就轻许多,况且妙逢时还补贴了叶家一笔银钱。对那时的叶凤歌来说,父母此举无异于将她丢弃。可她也知自己这一走,凭着师父给的那笔钱,父母兄姐和才出生的meimei便算是稍稍有点活路。于是就不哭不闹地跟着妙逢时走了。被带回师门后,妙逢时很快就发现,这个总是对人笑眯眯的小姑娘,居然有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克己与忍耐。她于功课学业上诸事勤勉,让做什么做什么,从不需师长多费心。年长些的师兄姐们有时偷懒欺生,会背着师长们将一些琐碎的活推给年纪小的师弟师妹;别的师弟师妹即便当面不敢与大孩子冲突,背后也会找师长告状,唯独叶凤歌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告状的意思。最叫妙逢时惊讶的是,她不管做了多少事,累成什么样,从不多吃一口饭。最初妙逢时不明其中缘由,还玩笑地说,你这小姑娘,讲起话来嗓音甜甜的,饭量又小,简直像鸟儿,我索性就叫你“啾啾”好了。过了约莫有大半年,妙逢时才终于觉出不对,单独找她问了话。当她平静地说,我喜欢多做些事,这样我对师门才有用;我再少吃些,就不费太多粮食。这样,才会不再提心吊胆,不知哪天又会因为不能帮忙做事、饭量太大而被丢掉。****妙逢时停下脚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全是爱怜与感慨。“那时我废了好几年的功夫开解引导,才让你有勇气每顿多添一碗饭啊。”可在桐山这宅子里,她居然可以毫无负担地吃到撑。“这里让你觉得被需要,让你心中踏实安定,所以你早已经将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一份子,对吗?”叶凤歌回望着师父那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目光,缓缓弯起了笑眼,点头。这些年来,旁人只看到她对傅凛尽心尽力的陪伴与照拂,可她自己清楚,她与傅凛,根本就是彼此救赎。弯月般的眼缝中闪着点点水光,淡甜嗓音轻轻细细,却并无回避或遮掩,“是的,师父。”因为已在心中将这里当做了家,将傅凛当做了家人,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息息相关了。所以才会渐渐逾越了医患的界限,无法再以妙手一脉药门弟子作为记录者该有的冷眼旁观,去冷漠地看着傅凛的痛苦与挣扎。“这回的事,师父不会责备你。毕竟药门弟子客居侍药时,其间分寸本就很难掌握,你不是头一个出这种岔子的,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妙逢时左手叉腰,右手扶额,哭笑s i m i s h u w u . c O M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