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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门关 (一)

    

狱门关 (一)



    瑶岘频频回首,早已看不见那条分别的岔路口。

    昨日地道岔口前,香秾不愿李雁云独自离开,提刀抵上瑶岘的脖子。僵持之下,李雁云最终同意让竺迩随行,香秾与瑶岘则由原本的路途前往雪山山门。

    瑶岘思绪紊乱,心中总挂念着李雁云,不禁想到昨日香秾趁人之危,挟徒弟以令师父。

    她实在气愤难耐,剜了身旁的香秾一眼。

    有别于中州柔婉女子,香秾肤色如蜜,高挑美艳,此时手持长鞭跨于高马上,见瑶岘双眼要喷出火,斜眼乜她:“你那师父没那么简单,不必担心她。”

    “何况竺迩也不是吃素的。”

    瑶岘怒道:“若非你胁持我,师父怎会同意让那妖人随行?南疆敌视中州,谁知他会不会趁机对师父下手?”

    香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俊不住道:“你师父现在一步三喘气,不看紧点,要是死在路上了谁知道?”

    死字一出,瑶岘头皮紧紧发麻。

    她瞋大双目,狠掐住香秾的脖子,生生将她掼下马,骑在她身上怒吼:“你说那什么鬼话!要是师父有什么三长短,老子灭了你们!”

    两小姑娘像俩驴打滚,在土路上滚得全身灰扑扑,香秾用力掰扯箍在脖子上的手,咬牙道:“好狂妄的口气,臭丫头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

    “闭嘴!妖女!”瑶岘抽出一张符箓,贴在香秾额上。

    巫族虽非常人,但既不是妖也不是鬼。想当然尔,这张符箓除了泄愤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香秾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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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山之底,一袭白衣的女子手持长剑,自滔滔奔腾的暗河水中升起。通身明洁,不沾半点浊物,恍恍若神仙。

    她长裾牵曳,足踏凌波行于水面,飘然渡河。

    紧随身后,高大健美的异族男子自水中浮现,平游至河边,双手撑臂上岸。卷曲的湿发沾黏颈上,一条巨大的金瞳巨蛇纹身,缠绕着他擘肌分理的手臂与胸背。

    涉过地下暗河,瞧见前方有座依循关隘所修建的山城。山腰处朦胧的红色微光,李雁云并未燃火提灯,唯凭借长剑上盘绕的幽光照明黑暗前路。

    “你为何不燃火?”竺迩很是疑惑,见前路幽暗不明,正打算掏出竹筒中的火折子,却被李雁云按住手阻止。

    竺迩垂眼,她指尖冰冷发青,明显寒邪之症。

    “此地的生鬼对阳火极为敏感,若是被发现容易节外生枝。”李雁云又道,“在抵达封阵前,尽量小心行事。”

    听见生鬼二字,竺迩默然收回火折子。

    剑光微渺,李雁云有意隐匿踪迹,两人入山不久,发现前方山路被滑下的泥石堵住,寸尺难行。不得已只好绕道路旁的树林走。

    远方红红一点如豆,她看见灯火。

    灯火似笔尖朱砂,滴入蒙蒙烟水中,升腾而起的白色雾霭晕染成淡红。目及所处无他物,他们深陷在红雾里。

    “雾中有毒。”

    竺迩双眼紧闭,苍白的唇紧紧抿起,脸色如铁,额头布满汗珠。

    李雁云未停下步伐,顺手牵起他的腕,指尖点在xue脉上,清凉气息汩汩灌进体内,形成无形屏障。

    这股气息澄澈明净,对仙门修士或凡人多有益处,可竺迩生长在大荒,对如此清正的气息会产生些微排斥。

    当然,两者相较之下,红雾更为危险。

    此情此景,倒无半点旖旎心态,李雁云甚至用长辈语气关怀道:“别跟丢了,若是在这儿走丢,不一定寻得回。”

    竺迩讪讪道:“我不是你门下的愚蠢小儿。”

    山雾益发浓厚,将两人包围,抬手间都能顺起一阵薄烟。

    他们在迷雾中走上片岩铺成的石板路,脚下的路越来越平坦,视线却更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看眼前出现两盏巨的红皮灯笼,还有一扇高耸紧闭的城门。

    “狱门关不迎生人,不过巫族长年沁染幽冥之气,应是能混淆过关。”

    李雁云敛起气息,周身黯淡下来。然而罡气一收,体内蛊毒便有些抑制不住。

    她将手绢压在鼻尖,止住鼻腔中的血,眉眼含笑,打趣道:“恰好贫道身上也有个会散发阴气的蛊毒,不需伪装,也算是因祸得福。”

    浓重的水气凝成夜露,一滴落在她松散敞开的里衣上,沿着纤弱的背脊滑下,寒冷彻骨。

    她望着那两盏足足与她身形同高的灯笼,径自走上前,拉起城门上漆赤金嵌钉雕有十大阴帅的铜门环,重重一扣。

    这一扣门,沉重的鸣响回荡在山间。

    城门缓缓往内开启,四个腰背佝偻、肤色青紫且戴着青铜凸眼面具的鬼奴,肩挑锁链拉开铁铸大门。

    两人方踏入城中,拉绳的奴隶便承受不住城门重量,松开紧拉的铁链,嗖地一抽,将鬼奴肩头上的rou给生生削去。

    竺迩听着后头渗人的哀号声,神情漠然。

    关城依山势而建,九起十八伏,刚沿着石阶上坡,转眼又得顺着土道下来,左拐遇弯角,右拐堵胡同。

    此地永处寅夜,可城中人影绰绰车马不息。

    街边还有吆喝卖酒与夜宵的店铺,三两行客坐在木凳子上饮酒谈笑;再复行二条街,甚至有丝竹歌舞的娼楼,热闹得很。

    “这般景色,倒像是在人间。”竺迩讶异道。

    李雁云见他难得好奇,解释道:“多是些被吸引过来的妖鬼,尽量别惊扰它们。”

    两人避开闹市,径直朝中央石山前去。

    踩着山壁上腐朽的木阶走,竺迩俯首瞥了眼街道食肆中一群埋头大吃的男人。它们的脸隐在帽沿阴影下,只露出锐鼻宽嘴,捧着大块湿淋淋的带骨rou斯咬,那模样令他联想到某种牲畜。

    木阶一圈圈旋绕着石山向上,山脚缭绕河水,山顶有座阵台。阵台上交错无数赤铁魂锁,由深海渊石置入红莲业火焚炼而成,普通精怪光是触碰都能灰飞烟灭。

    竺迩昂起下巴,此时离得进,他才知这座城顶部是个弧形穹顶,上面绘有逆行的天干地支图,空余处布满密密麻麻的斑驳文字,每个文字皆由奇形怪状的长型生物组成。

    比起关城,更像是一座地下墓室。

    李雁云止于阵台三步外,拦住竺迩,“你待在原地,不可轻举妄动。”

    竺迩点头称是,手覆上腰间弯刀,目光紧随。

    李雁云走至石盘中心的螺旋圆石处,正是阵眼之位。

    她阖上双眼,衣袂无风飞扬,抬起左脚踏出,步入离卦位,念道:“南冥之阴火。”

    足跟转半圈,右脚再点坤位,“南冥之阴土。”

    肖似仙门的步罡踏斗之法,却与寻常步法的顺序全然不同。她行步折转,走在星斗之上;每走一步,足底便生一朵青莲。

    白底绣鞋踏过二十八宿,烟绡裙踞拂遍九宫七曜。

    李雁云启唇轻声吟诵咒法。离奇的是,这并非仙门常用的任何一种语言,更类似南疆失传的古语。

    石山底有频频重击声传来,附和每句咒语的结尾。

    她最终归位中宫,摊开掌心,覆手勾起一道清光。

    阵盘轮转,中央阵眼渗出了腥红黏稠的血液,沿着沟壑四面八方漫延,漫成蛛网似的囚锁。

    竺迩后退数步,避开流至足下的污血。

    囚锁下向腐蚀,巨大的阵盘逐渐崩裂,碎成无尽砂砾,漫天烟尘四散。

    尘埃中,李雁云俯身,自崩裂石堆中捧出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缠缚厚重阴气的手臂,每处形态都难以言喻地精致完美,找不出分毫缺陷,骇人地美丽。

    竺迩忽然不受控制地跪下。

    他脑海中的意识是被打碎的鎏金宝镜,零落四散,每片都映照出不同景象。

    大荒野蛮的山峦,幽暗阴森的沼泽,葳蕤至天尽头的草木,血脉似的河川。还有娲神庙九十九重祭坛上,被百丈红布遮罩的古神像。

    他不曾看过神象的真实模样,只觉得撑开的红布像极了盛放的优昙婆罗。

    太阳被一口口吞噬,红布中探出一条手臂。

    朝他招了招。

    竺迩将额头嗑在地面,无声颤抖。

    李雁云正专注将手臂放置在剑匣状的法器,收入袖中芥子囊,并未注意竺迩的异常。

    山顶阵台处的动静太大,蛰伏在阴暗处的妖鬼贴着地面悉悉簌簌爬出。它身上的咒术随之瓦解,纷纷褪去了外皮,如从茧中探出丑陋身躯的虫,墨绿斑纹的皮肤,眸内没有瞳孔,扭动着身子,嘶嘶尖叫朝阵台聚集。

    李雁云早有准备,在鬼潮淹上阵台那刻,寻雷不及掩耳抽取出一沓符纸,往前扇去。符纸打出一道成八卦状的罡气屏障,将妖鬼全数撞退。

    忍着疼痛凝气,她中指拇指用力掐捏,气刃将地面切割出一道深深沟壑,隔开了鬼潮。

    竺迩从幻象中惊醒,迅速抽刀来到李雁云身旁。不出所料,因她方才强行催动内力,鼻腔与嘴角已渗出血丝。

    她广袖一振,朝竺迩道:“快往下跑。”

    竺迩二话不说,将她扛甩在肩上,边跑边斥道:“你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难以施术自保,还敢闹出这么大动静?”

    “想取出里头的东西,就必须破坏阵台”李雁云气声孱孱,以袖掩面,含笑道:“况且这不是有你在吗?”

    身后传来鬼哭呻吟,每个音调都带着黄泉煞气。

    “别担心。”她的声音从竺迩耳畔拂过,温柔如煦。

    疾风吹过,李雁云抬起右手结印,清声高喊:“神威敕令!”

    语落,簇簇炎光散发,石山从中央断裂向四方倾斜,妖鬼尖叫着落下裂缝。

    竺迩扛着李雁云纵身一跃,坠入暗河中。

    入水时,他手中却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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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搞不懂自己到底在言情小说,还是写恐怖游戏大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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