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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陈国讨伐虞国的消息传到椋禧耳边时,入质晓颂刚好第七日。

    椋禧跪在太极殿外,恍惚间仿佛回到前世自己被废后的第二个月.

    阿爷也是跪在这片青砖之上,向谢潮生请旨将她接回虞国。

    只是这会儿的谢潮生还不是崇天子,她尚未成为他的王后。

    太极殿正殿的大门忽地被推开,迎面而来一红一黑两个身影。

    椋禧撑着膝盖站起身,抬手作揖:“虞姬见过王后。”

    王林欢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女郎.

    早在质子们抵达晓颂前稽水就差人送来信笺,虞王含蓄诚恳地请求她照拂王椋禧,于是第一天在渭桥处遥遥见了一面。

    末数几行人穿着虞国的装束,轻薄华丽的帐幔飘拂,晓颂少有的阳光撒进步辇内,不同一众质子们散发着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后的疲倦,入目是女郎慵懒的侧脸,下巴尖翘伶俐,眉宇桀骜瑰艳。

    “你既是我的小侄女,何必如此生疏。”看着阶下眉目轻佻又明媚的女郎,王林欢勾起一抹笑,“琮台可还住得习惯?”

    王林欢引人进入配殿,摒退了宫人,指了指椋禧面前的酒樽:“你阿爷给我来信提起过,说你素日就爱这缇齐。”

    椋禧拿起酒樽,饮酒赏乐是她曾经不可或缺的取乐活动,最喜欢的就是这缇齐,只因其色如血,入喉艳烈

    在被谢潮生冷待的时日里,她需要靠着醉意才能度过漫漫寒夜。

    仰头尽数饮下,喉间甜辣滋味肆意。

    晓颂的葡萄比稽水的甜,酿造的缇齐也更醇美,她有太长时间不曾饮用,对于缇齐的想念犹如尘封的记忆蓦然揭起。

    王林欢斜靠在榻上,晃动着酒樽:“你母亲去世后也是你长姊掌手了虞国一切祭祀祝祷,桃李年华便有此才干,是王兄之幸,作为你们的姑母自是欣慰。”

    椋禧斟酒笑言:“长姊自是艳冠九州,但若是王后放任诸如陈国之流的狼子野心,不知以后这世道是否还有我们虞姬的一席之地。”

    因为前几代崇天子无节制地分封诸侯,东崇对各国的统治力已经颓势明显,只能靠着以虞公为首的东南西北四位同姓宗亲维护着东崇的地位,诸侯混战扩张,崇王室最窘迫的时刻,脚下国土居然只剩下王宫一隅。

    无奈之下东迁晓颂,却惹出了二王并立的局面,直到西边那位崇天子被刺杀,才结束这场闹剧。

    自从王林欢执政,力排众议废弃了分封礼法,免去了诸侯朝贡,剩下没有自立为王的诸侯们一齐封王,许他们在各自封地范围内分封宗子,更从原先的一年两贡改为一年一贡。

    于国都,提拔阴阳家与法家,泰山封禅尊晓颂为九重天,设立三公九阙制,专门在王宫内开辟机构议政理政,每一阙各司其职;于列国,晓颂周边小国并立郡国,再借着四大姬姓国做表率缩减军制规模,逐渐摆脱诸侯“出兵勤王”的依赖。

    这一招以退为进,当真破了东崇迁都以后的最大困境,然而那些国土本就不甚辽阔的方国用不出五年便也要陷入分无可封的地步,于是一些临海诸国谋算起了海上疆域。

    虞国作为最南边的临海大国,早在椋禧祖父辈就控制了东海的绝大多数的海权,进行了第一批的贸易往来,这便让内陆属国蠢蠢欲动。

    陈国西邻虞国,又是前分封时期的霸主之一,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rou,寻了个虞国盐运使走私海货的由头前来讨伐,不惜得罪诸监,逾制出动了整整二十四个师,势必要夺取全部的制海权。

    虞国本就缩减了军士规模,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短短两日就显露了颓势。

    “阿爷戎马半生,所言所行无一不为了东崇,对于削藩裁军更是绝无异议,如今却被姜陈这等不忠不义的小人欺侮您也坐视不理么?”

    王林欢垂下眼掩去眸中寒光:“民间谣唱‘虞公二女,一骄一娇’,我出嫁的时候你尚未出生,今日你我姑侄终相见,看来只唱对了一半,虞姬不仅貌美,对天下之事倒也有自己见解。”

    椋禧何尝听不出王林欢话里话外的轻蔑,也不等其免礼,径自放下手,双眸闪烁着华光:“阿爷年老,大姊又背着不敬鬼神的罪名退居内廷,庶弟羸弱不堪重用,阿爷还需长姊陪伴侍奉,方能安心教导庶弟长成。”

    王林欢轻蔑一笑,反手瞧着殷红的指甲:“就凭你方才那席话,倒像是我的‘好哥哥’借你来敲打我恪守一个宗室妇人的本分呢。”

    听着那声刻意咬字的“本分”,椋禧浅笑:“您如今才是东崇的掌权人,阿爷将您的旨意奉为圭臬,也确实是长姊一心不在谋政,怕是无法如姑母一般成为女中诸侯。”

    “呵,虞伯姬惊才艳绝,纵有美貌,在陈国铁骑之下也不过一截钝矢。”王林欢摩梭着杯口,“钺王战功卓绝,已经请命前去援虞攘陈。”

    钺王张岸。

    上辈子诸侯割据混战走到尾声,风雨飘摇的虞国作为最后一个姬姓国,终是也臣服于张岸,在虞人的一声声“降了”中标志了东崇的覆灭。

    彼时她已经回到稽水,小产不足月,又得知了长姊椋祇在巫祝所谓“效仿商汤,祭天求太平”的大火里灰飞烟灭,之后便是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夏花落尽,国破家亡。

    想她虞叔姬一生最重光彩,却不那么光彩地结束了一生。

    今时今日,张岸的铁骑又兵临虞国城下,却成了援助虞王的那一方。

    逍遥十六载,悔恨从前的自己只一心为了谢潮生的情意,自囚于王宫吃喝享乐、借酒消愁,落得个半点不知天下事的糊涂境地,以至于站在太极殿内辩驳都显得格外苍白。

    上辈子谢潮生一桩桩改革变法还是没能让东崇逃过昨日黄花的命运,好容易一朝醒来,就在她以为不过又要重蹈覆辙时,却发现东崇的残局正在以缓慢却坚定的力量挽救。

    可她不敢赌,张岸是否还会成为一统华夏的那个天命之人。

    椋禧额角微跳:“钺王如今炙手可热,姑母还是不要养虎为患为好。”

    王林欢饮下最后一滴酒,笑容玩味:“只是目前虞国头等大事是退陈,至于后续要让权割地还是嫁女联姻......

    “我自是相信虞国的衷心,毕竟虞王不是把你这位最疼爱的女公子送来了晓颂么。”

    话音落下,椋禧收敛了嬉笑神情。

    是啊,如今她人又站在了晓颂的土地上,耳边回响王林欢的话语像在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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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姬:来自虞国的姬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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